年龄的诗学

  在迄今为止的大多数相关文本中,老年的特性都未获得恰当的言说。它似乎总是游弋于生命图式的两端,牵连出具有悖谬意味的表述:不是由于智慧、经验、冷静而获得赞誉,就是被当作孱弱、无力、衰落的同义语。当这种张力反复显现时,一个基本问题已经变得无法回避: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评估老年的老年性?它能否完全进入澄明之中?是否存在与年龄相关的镜与灯?

年龄的诗学


  老年性属于一种诗学话语

  事实上,答案已经隐藏于提问的方式之中。当我们使用澄明、照亮、镜与灯等诗性的词汇时,微妙的位移已经发生。传统的社会学领域退入到背景之中,诗学的领地则迅速凸显出来。如果说澄明、照亮、镜与灯都是隐喻或象征,那么,被如此表述的老年性属于一种诗学话语。它越过了有关养护、救治、保障的阐释,抵达了一个新的场域:诗性的生产。恰恰在这个层面,一个巨大的可能性空间展现出来:在筋骨之力逐渐减弱的过程中,被称作老年人的个体完全可能“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甚至,他或她可能成为诗性的聚集之所;随着岁月的流逝,储存于个体心中的诗性也会不断增多;沿着这个线索前行,年龄的诗学就会显现出其基本轮廓。

  并非巧合的是,原初的文字早已吐露了相关的秘密。古汉语中的“诗”字意为祭祀中的言说(如试图沟通天、地、人、神的祈祷),希腊语中的诗(poiesis)指的则是广义的制作。言说和制作都是行动。随着诗被如此定义,诗性与行动的关系获得了揭示:诗不但诞生于生产性的实践,而且直接演绎行动(包括言说)本身。从根本上讲,诗性就是动作性。正是由于体悟到了这个秘密,德国近代诗人荷尔德林才写下了流传至今的名句:

  充满劳绩,人诗意地

  栖居于大地之上。

  如果说 “劳绩”创造了诗意,那么,诗意则是“劳绩”的酬报。由于人总是在内心中收留了自己的“劳绩”,因此,年龄的增长很可能对应着诗性的积聚。一旦把生命与诗性联系起来,矫正性的力量就会涌现:老年不是生命戏剧的“最后一幕”(西塞罗语),不是将消失在入海处的“河口”(惠特曼所使用的隐喻),而是不断开始的序曲。

  老年的老年性根本不需要辩护

  现在看来,老年的老年性根本不需要辩护:它自我确立、自我证明、自我呈现。随着生物工程、AI、养生技术的发展,这个事实已经不断获得确认。借助工具(如眼镜、汽车、通讯产品)、修复技术、体育器械,当今世界的年长者不再是衰弱的代名词。相反,他或她能够扮演更加积极的角色,树立起朝气蓬勃的自我形象。在这个趋势不断展露的过程中,有关老年的言说正在转型,催生出一种具有后现代特征的年龄诗学:因“第二青春期”等词的流行,老年获得了重新定义。在澳大利亚行为艺术家斯迪拉克(Stelarc)看来,技术与人类的联姻很可能已经取消了老年阶段:“对于我来说,生与死是个进化策略,但我们现在处于后进化时代,所以我质疑生与死是否真的是生存的基本起点和边界,是否应该用它们来定义何谓活着。”根据他的观察,一种被命名为赛博格(cyborg)的新型人类正在涌现,而后者将改写传统的年龄观念。这种表述可能受到质疑,但下面的事实却不容否认:随着平均寿命的增加,中年和老年的边界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在流行的社会学著作中,有关老年的僵化定义已经被取消;“不管我们是哪一代人,不论我们处于成熟的哪个阶段,赋予我们年龄意义的时间有种种的社会定义。在有的社会中,50多岁的人就被看成老的了,而在其他社会中,人到了70还不算老。”(戴维·L·德克尔)以出生于1946年的斯迪拉克为例,变化的趋势已经清晰可见:虽然已经年逾七旬,此君仍旧献身于各种试验——在自己的手臂上植入能收发蓝牙信号的耳朵、进入人-机交互作用的界面、预演星际旅行的可能性,等等。事实上,他是一群人的缩影:对于70岁还在创业的个体来说,下面的诗句至多表达了偶然的思绪: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来源:社会科学报社融媒体“思想工坊” 全文见社会科学报及官方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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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标签:诗学   澄明   希腊语   劳绩   年龄   社会学   边界   诗意   社会科学   老年   个体   定义   自我   生命   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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