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之苦——1980-1988年两伊战争

1980年9月10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得到情报：9月9日， 伊拉克大批军队开始向伊朗边境集结；伊拉克谍报人员自8月 起在伊朗境内的活动更加频繁；伊拉克外交部同另一海湾国家 达成了一项旨在针对伊朗的秘密协议······这些消息，让美国从 中嗅到了浓烈的火药味。

几乎同一时刻，原苏联克格勃也断言：一切迹象表明，伊朗和伊拉克之间以往小范围的边境冲突将于最近升级为全面战 争。

其实，早在8月，海湾国家首脑就已知道一场大规模的战 争即将爆发的消息，一份新近达成的《海湾国家反伊朗秘密协 议》已使他们成了伊拉克的盟友，打垮伊朗这个波斯人聚集的 国家成了海湾各阿拉伯国家共同的愿望。

“伊朗在大革命后，清洗了原帝国军队中大部分高中级将 领，使其军队的元气大受挫伤”，“8月份在伊朗发生了一次反 对霍梅尼统治的政变，高级司令部和军官团遭到清洗，国内民心 不稳”，“伊朗国内有强烈的民族主义动乱，军队已完全涣散， 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 . . . . .

这一条条来自军情处的绝密情报让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赉 因感到酝酿已久的战争此时似乎已到了最佳时机。

9月17日，萨达姆发表声明：“1975年阿尔及尔条约完全 无效，阿拉伯河应由阿拉伯国家管辖。”

9月22日，伊拉克革命指挥委员会宣布：“给伊朗以决定 性打击，将边境冲突升级为全面战争，全线进攻伊朗，收回被 伊朗占领的全部领土。”

9月22日拂晓，大雾弥漫着两伊之间长达1100公里的边境 线，昔日疏密不绝的枪声突然出现了片刻的沉寂，似乎预示着 一场大的浩劫即将来临。

萨达姆下达了对伊朗的军事目标发动“毁灭性的打击”的命 令。他决定仿效当年希特勒进攻原苏联的“巴巴罗萨”计划， 以闪电行动利用空中力量优势在第一天基本打垮伊朗的空军。

中午，伊拉克80多架以米格－23轰炸机为主的作战机群向 伊朗境内扑去，对伊朗的15个城市和7个空军基地及雷达站进 行突然空袭，战争就在飞机的轰鸣和炸弹的爆炸声中全线拉开 了。灾难和着弥漫的大雾笼罩着两伊。谁曾预想到，9月22日 这噩梦般的一天使两伊人民陷人持续八年的苦难中。

伊拉克和伊朗这两个邻国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这还要从头 说起。

伊拉克和伊朗虽然共同信奉伊斯兰教，膜拜同一个神一－ 真主安拉，但是他们之间却掺杂着民族矛盾、领土纠纷、教派 分歧等诸多难以调和的分歧。

“伊拉克”这个阿拉伯语中有“血管”之称的国家，阿拉 伯人占总人口的79%;而伊朗5772. 7万人中，波斯人有2000 多万。在这两个毗邻的国家里，还各自生活着近百万的库尔德 人，两国政府长期支持着对方国内的库尔德族进行反政府活 动。加之两国陆地边界全长约1100公里，南部有长约100公里 的界河——阿拉伯河。如此长的接壤线使得这两个古国长期以 来就不断地为领土问题发生争端，尤其是在阿拉伯河问题上。

阿拉伯河是伊拉克通向海湾的惟一水路，是经济几乎全靠 石油出口为支柱的伊拉克的生命线。因此，伊拉克一直把整个 航道都当作自己的领土，界河以伊朗一侧浅水线为界。而伊朗也 毫不示弱地坚持界河以河流中央的塔尔维格线为两国正式的边界 线。1975年3月在阿尔及利亚的调解下，两伊达成了《阿尔及 尔协议》，算是暂时解决了这一问题。

1979年对两伊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一年。1979年2月5日，在国外流亡14年的什叶派宗教领袖霍梅尼在他的黑色革命成功时回到德黑兰，并宣布废除帝制，建立了“伊朗伊斯兰共和国”。这位伊斯兰教传统的坚强卫士开始了以伊斯兰教义治国的行动。他开始大肆输出“伊斯兰革命”，号召各国穆斯林起来推翻政府，建立“伊斯兰革命政府”。伊拉克成为其输出革命的第一个目标。“进行伊斯兰革命，起来吧！我的兄弟们，推翻伊拉克复兴社会党的统治，建立伊斯兰共和国。”霍梅尼向伊拉克什叶派教徒发出了“黑色革命”的号召。

再来看1979年的伊拉克。被土耳其总统誉为“天才政治家”的萨达姆·侯赛因于7月17日就任为伊拉克共和国总统和革命指挥委员会主席。“萨达姆”的原意是“坚定不移的战斗者”，这恰好合乎他一生的命运。他一心梦想重铸巴比伦帝国的辉煌，把自己装扮成巴比伦王朝的尼布甲尼撤大帝，坚信他能像尼布甲尼撤大帝那样以伊拉克为中心建立一个东至波斯湾、西至地中海的幅员辽阔的庞大帝国。正全力谋求阿拉伯世界霸权的萨达姆。侯赛因是决不允许有人和他争霸的。伊朗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夙怨旧恨使得霍梅尼、萨达姆这两个领导人坚信，只有诉请 武力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个打着为“伊斯兰”而战的旗号， 一个自称为整个阿拉伯民族谋福，两者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9月22日的空袭没有达到萨达姆预期的效果。相反，当天 下午，伊朗陆海空三军一齐出动进行反击，“鬼怪”式战斗轰炸 机袭击了伊拉克两个空军基地，击落伊拉克飞机6架，击沉导弹 炮艇4艘。

9月23日，伊拉克地面部队开始行动了。在伊拉克革命指 挥委员会的指挥下，六个师兵分四路强行渡过卡伦河攻入伊朗境 内。由萨达姆亲自精心策划的战术果然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步兵在重型装甲车的开路和炮火的支援下快速地实施进攻，密集 的炮火飞向伊朗的油库、储油罐和输油管，浓烟滚滚，将伊朗的 天空烧得通红。

伊朗在仓促之下应战，全线拼死抵抗。伊拉克的进攻势头渐 渐放慢了。

萨达姆低估了伊朗的民族情绪和战争潜力，战争不仅没有像 他所预料的那样使霍梅尼下台，反而提高了霍梅尼的威望，加强 了国内的团结，原有的动乱因战争而平息。伊拉克军队开始丧失 了战场主动权，战争沉寂了下来。

1981年1月，伊朗军队开始反击。遮天蔽日的炮弹落在伊 拉克士兵中。伊拉克军队节节败退。从此时直到1982年6月， 伊朗军队发动了数次大规模进攻，给伊拉克军队以沉重打击。仅在5月24日这一天，伊拉克就有2000多名士兵阵亡，1. 3万人 被俘。接连不断的失利使萨达姆十分沮丧，“也许该停下来喘口 气了”。6月16日，伊拉克军队全线撤离伊朗，停止了一切军 事行动，并呼吁国际社会调解，举行谈判。

但是，战争不是由萨达姆一个人说了算的，正打得火热的霍 梅尼岂会错失这样一个让伊拉克吃苦头的良机。他断然拒绝了停 火和谈判要求，还要伊拉克赔偿1500亿美元的损失。

伊拉克停战谈判的希冀破灭了。双方加紧准备，一场更大规 模的相互屠杀即将爆发。

1982年7月14日凌晨，由伊朗发动的自朝鲜战争以来世界最激烈的以12万人对10万人的步兵战——“斋月行动”打响。时间很快过去，从1983年到1988年，伊朗和伊拉克时不时地轮流发动攻势，有时也进行“拉锯”式的消耗战。双方伤亡都很惨重，但是似乎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1987年1月，两伊战争以来最大最残酷的一次攻势在伊朗的首先发难下展开了。战火直通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巴士拉，死尸重重叠叠地铺满了整个战场，成千上万的平民被炸死炸伤，无辜的人们在炮火中呻吟，昔日富饶繁华的城市满目疮痍，支离破碎。这就是战争，它是统治者的野心，是牺牲者的鲜血，是人类文明的丑恶。

霍梅尼对美国的仇视让伊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袭击了为科威特油轮护航的美国军舰后，伊朗更加肆无忌惮，毫不客气地袭击了伊拉克、科威特、日本、西班牙和希腊的油轮，引起众怒，一些大国也不加掩饰地对伊拉克表示了支持，孤立而疲惫不堪的伊朗终于放弃了它对伊拉克的“最后攻势”。

伊拉克的机会来了，萨达姆迫不及待地发动反攻。从1988年4月中旬到6月，伊拉克的攻势取得了明显成效，夺回了全部失地，并攻占了部分伊朗领土。

一场激战后，双方都沉寂下来，一切军事行动都停止了，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与此同时，国际社会也展开了频繁的外交活动。1988年7月20日，联合国要求两伊实现停火的598号决议发布一周年之际，霍梅尼发表文告：无条件地接受598号决议，长达八年之久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据统计，激战了八年的两伊战争，双方死亡约60多万人，伤95万人，伤亡总数相当于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四次中东战争伤亡人数的12倍。由战争引起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9000亿美元，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全部经济损失的5倍。

两伊战争是二战以来最持久和最残忍的地区冲突。遭受轰炸地区的灾民多达300多万。仅伊朗首都德黑兰就有20万妇女失去丈夫。在这次战争中，使用了除原子弹、氢弹等核武器以外的几乎各式现代化武器，包括火焰喷射器和化学武器。

八年战争使伊拉克元气大伤，产油设备遭到破坏，海上油路中断，石油产量锐减，石油收人竟不及战争前的1%.战争也使得伊拉克债台高筑，伊拉克战前外汇储备有300多亿美元，战后外债高达1000亿美元。一向缺少劳动力的伊拉克开始出现失业，通货膨胀率每年达40%.

战争结束后，伊拉克有些地方鲜有完整的家庭。政府向殉难家属实施了一种抚恤办法：“战死一名官兵，发给其家属一辆小汽车。”穿着丧服、面无表情的妇女驾着用自己的丈夫或儿子的生命换来的车，不时出现在街头。

伊朗在八年战争中死亡达40万，货币贬值，里亚尔与美元的自由比值由原来的175:11落到1500:1.工厂被毁，田地荒芜，国民经济几近崩溃。

战争也给世界经济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世界石油价格大幅度上涨，在那些经济上依赖石油进口的国家，大量工人失业。美国一些报刊曾发表评论说，如果战争再拖下去，纽约夜晚的灯火将不会那么明亮，“自由女神”手中的火炬会变得黯淡无光。

其实，战争不是早已使自由黯淡无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