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散文:回忆支锅与烧锅

文:乔玉璞

垒一灶台,将锅固定在灶台之上,供做饭用,谓之支锅。支的锅不像临时放在取暖的煤球炉子、煤块炉子、天然气灶、煤气灶上的锅可随意移动,更不同于现在便携式的各式电锅。支的锅是大铁锅,用来蒸干粮、熥干粮、馇糊豆(阳谷方言,糊涂,下同)、馇米饭等。下面说说这支锅与烧锅的事儿。

先说支锅

民俗散文:回忆支锅与烧锅

回忆支锅与烧锅

我家的大铁锅在早支在堂屋,后来支在西屋,再后来支在大门洞里。在鲁西一带,堂屋很重要,是待客的地方,支锅揍饭(阳谷方言,普通话是做饭,下同),烟熏火燎不卫生,只要有配房,一般不在堂屋支锅。后来,我家盖了西屋,将锅支在西屋,再后来西屋为大哥当新房,没法儿,在大门洞里支锅。大门洞在西屋南山头,与西屋连体且比西屋矮半米多。在大门洞里支锅不影响出入地排车、胶轮车,但要拐个直角弯。大门洞有两个门,一东门、一南门,南门安两扇木头门,东门比南门宽,不安门。冬天怕冷,东门吊草苫子,不冷的天,挡秫秸箔,以防鸡鸭上锅台拉屎或打碎碗盆。出入后,南门随手关闭,不关,过路人往里会看个透。有一次不知谁忘了关门或挡箔子,鸡不光在锅台上拉屎,还登打一个碗。父亲很生气问遍了全家人,“谁忘了关门、挡箔子”?没人承认,不了了之。人少,以锅台、风箱为临时餐桌;人多或来客(阳谷方言,kei),将饭菜端到堂屋里一地八仙(四腿矮正方形桌)或大八仙桌上吃饭。得一会儿拿碗、一会儿拿勺子、一会儿拿筷子,来回穿梭于当院子,没完没了,跑折腿,烦死人。尤其农忙时,干一晌活,累个半死,谁都不愿意多跑一步,只有母亲包含儿(阳谷方言,多干别人不愿干的活),不怕累,一路小跑,舀好碗,喊吃饭,无人应。夏天太阳毒,怕晒,我曾拿碗、取筷子跑的比兔子都快;冬天,偶尔将饭菜端堂屋里吃,凉得快,看谁吃得快,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完事儿。有时,不愿意干这端碗、拿筷子的“小事儿”,父母骂我们是“一窝子懒虫”。

厨屋简陋不堪,却用了十几年。我们兄弟姊妹在这里成长,从这里各奔东西,成家立业。父母离世,从此,不在这里吃饭,不在这里团聚。现如今,厨屋倾圮,断垣残壁,院子弃用,荒草满地,再无声息,一片凄凉,心生悲泣。

锅支在了大门洞的西北角,锅门朝东。我目睹了整个支锅过程,我为父亲打下手,搬砖、除泥(用铁锨),父亲和泥,他能掌握泥的粘稠度。父亲支锅很在行,很多邻居的锅是他支的。

备好砖、和好泥、备好瓦刀、用洗脸盆子来盛泥。和泥要撒稍许麦糠或碎麦秸,以增加粘合力。当然,也可用石灰、洋灰(水泥),支锅用量小,不值当去买,用泥代替,当然也为了省钱。

支锅时,先在地上画出正方形方框,边长比铁锅直径长出一拃许。方框大小取决于锅的大小,锅的大小取决于吃饭的人多少。一般支八印(印为误读,应为饮,去声,辞海解释为喝,八饮锅是一个形象的说法,大约一次提供八个人的饮水量)大铁锅。将正方形地面抢平(铲平),铺上两层砖(以一砖厚度为一层)。东侧面中间偏下留锅门,南侧面下端中间留风道。所谓风道,是指在锅底面留出两砖厚度高、半拃多宽的长方体孔道,在锅台南侧面底端中间位置留风道入口,风道里端留出朝上出口,出口正对着锅底中间尖端部位,在出口上面用洋钉子固定一锅篦子。然后,在这个正方形四角处垒四个砖躲,用瓦刀将砖躲内侧单砖砍削成凹形圆弧面。用立砖(以砖的长度为高度)在东侧面中间立一拃多宽洞口,上搭一横砖,造一矩形锅门。四个砖躲之间的墙用单砖(以砖的厚度为高度)垒砌,用瓦刀将砖内侧砍削出凹形大弧,以增大锅窠廊子(灶堂)空间。锅台四个角的台面能放开一个和面的盆。

在锅台面的墙角处,留出一口,与排烟道相连,在这个墙角处支了一小二锅,目的用大锅余热为冬天洗手、洗脸温水,也可温猪食。小锅离火焰中心较远,里边的水无论怎么烧都烧不开。

大门洞空间小,只能支锅,不能支炕,一些热量白白放走,无法睡暖炕,也挺可惜。

再用秫秸或苇子打成小窄箔子,其内侧用泥糊严,沿墙角处竖立,围成三角形垂直烟道,将下端预留的排烟口、上端房顶处预留的出烟口围在里边,加以固定,外侧用泥糊严。为排烟计,盖屋时,在此墙角屋顶处预留一圆孔,插一拃把粗短木杠子,拔出,安烟囱,即安上排烟的铁筒或瓷筒;若屋顶没有预留排烟口,可现捅出一圆孔,在孔内插上排烟铁筒或瓷筒。排烟铁筒或瓷筒都要高出屋顶二尺余,以增大排烟力量;若不安铁筒或瓷筒,则在屋顶出口处的上面垒一方形中空小砖垛儿,在四个方向留出小孔,顶部用砖罩住,用石灰泥缝,以防四处冒烟或漏雨。此烟囱在阳谷东部一带叫“灶凸”或“灶肚”。

注意一小事儿,要在锅门两侧的任一侧留出比烟盒略大的方形孔洞好放洋火(火柴)。若无此洞,烧锅的时候,现找洋火,很是急人。

至此,将锅坐在锅窠廊子(灶堂)上,将锅台表面全用泥泥(后一个“泥”为动词)平,锅台的上面最好不用石灰泥,因石灰干后,遇水、遇热一块块地掉。

如此支成的锅,主要材料是砖和泥,砖、泥为热的不良导体,有很好的保温性能。

通常在锅台内侧(挨着锅门一侧),置一长条小木板,将掀开的锅盖竖放上面,不让锅盖直接粘(zhān)锅台上的泥,也便于流出气馏水。

如此支出的锅为一般锅,不是自来风锅。

蒸干粮、熥干粮等离不开锅可叉子、篦子、笼布。锅可叉子由木匠用柳木或榆木(这两种木头没别扭味)打成,似“井”字、似梯形,两根横牚(chèng)前窄后宽,便于端放;篦子是将秫秸梃子(即去掉穗的高粱梃子)用麻线串起,再用剪子绞成圆形而成;在篦子上面铺上圆形笼布。有这三样,就能在上面放置干粮等食物了。

还得有锅盖,锅盖有两种,一种是圆形平面木头锅盖,锅里放置的食物或器具不得高出锅口平面;另一种是类似高帽子的锅盖,用秫秸或麦秸梃子编成,以备蒸窝窝、蒸馒头等高出锅口平面的食物而用。

在锅的上方墙上揳几个洋钉子,或挂油灯,或挂瓢勺,或挂锅可叉子、篦子等。

还可支出比以上更简易的锅。比如,生产队时期,农忙时节,到离家远的地儿干活,为节省为吃饭往返的时间,就在地里埋锅造饭。在水沟斜坡上,挖圆形腔堂,在沟壁上挖出一方形孔当锅门,在与锅门相对的一侧留出孔洞,用不很稀的泥儿,捏一个圆锥形烟囱,将大铁锅置其上,再用稀泥将锅与“锅台”接触部位的缝隙泥上一遭(圈),便可做饭了。此锅灶堂内壁是厚厚的泥土,很聚热、保温,省柴禾,揍饭(阳谷方言,普通话是做饭)快。有人说,这锅揍饭(阳谷方言,普通话是做饭,下同)有泥土味,不知真假。

有喜忧白事的人家,可在当院子里临时支锅,又叫盘锅。通常用立砖围一遭,用靿子(yào)系上一遭,防止塌架,闹笑话,再用泥将砖缝泥死。再简单点儿的,用三块石头一凳,四面露风,凑合着用。这两种简易锅都要烧棒子芯、棉花柴、劈柴、树枝子等热量大的“硬”柴禾。

还有更简单的锅,与其说支,不如说凳。小时候,我家一年半载不炒菜,没有专门炒菜的锅。来客(kei,阳谷音)了,母亲在门后头或在墙角将一小铁锅(其容量大概不如一个洗脸盆),用三块砖(以砖的宽度为高度)凳起来,即可炒菜。炒完,将锅移掉,将砖踢倒,除灰了事儿。一般烧麦秸,麦秸热量不大,但燃点低,易着火,也好烧。

说完支锅再说烧锅

民俗散文:回忆支锅与烧锅

回忆支锅与烧锅

说到烧锅不得不说风先(阳谷方言,应叫风箱,下同)。为揍饭省时,就得将火烧得旺旺的,就离不开风先。

风先像一长方体箱子。两端下部各有一烟盒大小方口,口内有一悬挂的整好堵住此口的方形小木板儿,此木板在拉动风箱时会张合。在箱子内侧平面下端中间位置开一小口,在小口上安一长方体出风“嘴”,用风箱时,将此“嘴”插入锅台下端进风口。风先大部件是“活塞”,即将一块比风箱内侧横截面稍小的木板置其中,此木板内外边缘扎有斜向麻线粗细的小孔,穿入麻线,将鸡毛(最好是公鸡毛,滑流且耐磨)绑在上面,起密封作用。在此板中间位置安一根(或两根)木杆,在面向拉风箱的侧面,钻一(或两个)与此木杆直径相等的小圆孔,让此木杆与风先底面平行,将此木杆(或两根)在此圆孔穿出,安上把手。最后,在风箱上平面用钉子固定若干块横向小木板,封顶,中间一块为梯形,不加固定,便于抽出,为风先换鸡毛拆卸时用。至此,拉动把手让带鸡毛的木板在箱堂里做“活塞”运动。往回拉,近端的小挡板自动关闭,远端的开启,往前推,远端小挡风板关闭,近端的开启,如此反复。在拉动或推动过程中,“活塞”起到加压作用,风由出风口排出,沿锅底风道吹向锅底燃烧的柴禾,起到助燃作用。这大概就是风先的基本原理。

支自来风锅,不用拉风箱。在灶堂底下挖一方形小坑,灶堂与此方形小坑通过“锅篦子”上下相通,会大量进风,发出“呼呼”声,火苗头儿倒向“锅脖子”一端的“嗓子眼”,飘浮的灰也被抽走。如此,屋里一点儿烟没有,灰也少,但很浪费柴禾。在那个缺粮少柴的年代,多烧柴禾也心疼,谁家舍得支这般锅?能省则省。自来风锅,如大排量汽车,劲儿大,不省油。

烧锅离不了火叉子,又叫火棍。火棍一般由铁匠打制,米把儿长,前头为一“U”形齿。有的人家舍不得花钱买,则用三撇8号铁丝拧,前头为一“U”形三齿。连这样的火棍也没有的人家,就戳(又叫披)根鲜树枝当火棍,不能用干树枝,干树枝参与燃烧,很快烧完,下次再烧锅还得弄新的。

为烧锅还得造两个大小不一的掏灰筢。小掏灰筢用于掏出风道里的积灰,大掏灰筢用于掏出锅底下的积灰。将一横截面能放进锅底风道,有大致如烟盒大小的小木板与一根米八长、铁锨把儿粗细的木棍,二者垂直,钉在一起,便是小掏灰筢;将同样的木棍与比小掏灰筢的木板面大些许的木板,用同样的方法钉在一起,便是大掏灰筢。掏灰又叫扒灰,“扒灰”还指公公淫于儿媳妇,犯忌悔,所以,掏灰不能说成“扒灰”,只说“掏灰”。

前面说了,烧锅离不开风先,但也不绝对。小时候,柴禾很出奇(缺乏),一般烧锅要悠着点儿,不能大胆地、随意地、“放肆”地烧。我母亲有一套烧锅的法儿。烧麦秸、棒子皮、树叶等燃点低的、很干的瓤柴禾,不拉风箱,少填点儿,用火叉子挑着,火也很旺,燃烧充分,省柴禾。拉风箱,火势大,但热量大量外流,还会由锅门“漂出”草木灰,屋里很脏。

什么时候必须拉风箱,取决于烧什么柴禾,或做什么饭,或是否赶时间。蒸干粮、蒸“蒸碗”、MAO肉等需要大热量,要烧棒子芯、棉花柴、劈柴等“硬”柴禾,必须拉风箱。若柴禾潮湿、或破碎、或烂葛闹(柴禾躲旁的柴禾渣子),也必须拉风箱。不拉风箱,昂烟(冒烟)不着火,急死人,不知道啥时候能揍好一顿饭。父亲干一晌活回来,很饿,不能及时吃上饭,再等老长时间,会着急发火。

记得我家锅在西屋的时候,夏天有大风,排烟不畅,对脸看不见人,捂着鼻子,弯着腰,因为烟往上走,在空中越高越密,炝得流泪,还热得够戗,再热也得揍饭!母亲时常溻透衣服,汗珠子“叭嗒叭嗒”地掉,脖子里搭块毛巾,不停地擦,也湿透。那个时候,母亲让我当下手,帮拉风箱,这活都不愿干,嫌热、嫌烟熏戗(qiāng)人。到了冬天,拉风箱蹭暖,倒有几分惬意,拉起来也很带劲儿。

有一次,我独自烧锅,没经验,又心急,恨不得一下子把锅烧开,往锅底下不停地填柴禾,几乎填满锅窠廊子,柴禾多、空间少,光昂烟不着火,使劲拉风先,排烟不畅,浓浓的黑烟倒流,戗得流泪、淌鼻涕,鼻涕耷拉老长。在这个时候,伸长脖子,头几乎扎进锅门里,死死地盯着锅门里,不停地用火棍搅和柴禾,盼着立马着火。三搅和、两搅和,忽然,锅底下传出“砰”的一声闷响,一个大火球撑满了锅底,火着起来了,可我的头发、眉毛烧去不少,灰尘吹到眼里,加上炙烤,眼睁不开,还落泪,眉头上、鼻子上净灰,像个唱戏的小丑。这个时候,母亲赶来,见我这“丑样”窘态,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叉气。笑话我“你咋这么笨呀”。以后再烧锅,技术有了明显长进,一直到“能手”级。做什么事儿,欲速则不达。

有一回烧锅,用铁火棍挑柴禾,用力过蒙,不小心将灶堂里固定着的铁篦子挑下来了,铁篦子不在原位置,灰埋死了出风口,只能使足劲儿拉风箱,吹得满屋是灰,挨了父亲一顿批。没办法,吃完这顿饭,父亲将锅揭下,用洋钉子重新固定铁篦子。

铁锅也需要“保养”。一般烧一年,锅的外皮会粘满厚厚的一层个把(阳谷方言,也叫锅巴,长期由铁锈粘灰形成,下同),将锅揭下,扣在地上,用小锅铲轻轻地抢,不能用大劲儿,劲大了很可能将锅抢出小窟窿而报废。不抢掉这层厚厚的个把,锅传热慢,费柴禾。抢锅一般选在腊月二十几,这时已到了每天蒸过年用馍馍、花糕,丸子、MAO肉的时日。

听老人们说,抢下来的锅灰,还有好多用途。当年,刘邓大军到大别山刚建立根据地时,敌人封锁严,没有颜料,做军装的白布用锅灰染成;以前,学校用锅灰漆黑板;村上唱戏用锅灰打脸(化装);织布浆线子用木头棍醮锅灰做记号。

铁锅寿命也就几年,这要取决于使用次数。我家铁锅好几年不换,薄的像都了皮。一天,母亲贴饼子,火烧得大点儿,钉锅很结实,有糊味,她用小锅铲一块一块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抢下,还剩两块的时候,不小心,饼子抢下来,但饼子后面却亮出一道如麻线粗细的火光,坏了,锅抢烂了,不能用了,用则进火,饭有烟味,还漏汤。母亲吓坏了、哭了,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那时候,大铁锅不好买,父亲向母亲大声嚷道:“你咋这么没用,咋这么笨?”母亲辩解:“你这锅用了几年了,你用八辈子呀,总得有坏的时候?” 母亲不怕父亲发火,发火就一阵,最怕没锅替换,不能吃饭。父亲气消了,骑上村上少有的“国防”洋车子,“飞奔”王营、张秋、阿城、高村等地的供销社买锅,人家倒是有锅,但没有我家想要的八印锅,太大的,在锅台上矗出老高,太小的,漏下锅窠廊子。当天没买着,一家人很失望,愁得吃不下饭。第二天,一打听,东阿县刘集供销社有八印锅,一听这,一家人很开心,吃饭有指望了,父亲心花怒放,“飞车”买回,用泥一糊,正常揍饭(阳谷方言,普通话是做饭)、开饭,一家人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

母亲长期烧锅揍饭有她的一套经验,能根据铁锅的使用年限熬棒子糊豆。专门钉锅还不糊锅,目的在锅底钉出个巴(阳谷方言,应说“锅巴”,下同)来,用锅铲抢出,很香,都抢着喝,很解馋。特别是熬红瓤山芋棒子糊豆,再放点儿绿豆,如此抢出的个把,发红、发黄,还带点焦糊味儿,又香又甜。个巴很少,每回顶多一碗,兄弟姊妹多,让谁喝?这也不是“小事儿”,妹妹最小,让给她喝。次数多了,我有意见,给妹妹抢,母亲有办法,按年纪大小分配,如最小的喝五回,次小的喝四回,依次类推。为喝个巴得掌握好火候,烧过了,肯定会糊锅,糊得越很,出个巴越多,但是黑个巴,成了焦碳,又苦又辣,还串烟,一锅糊豆都有烟味。

再说,老锅坏了,新锅没来,咋揍饭?母亲还是有她的土办法。和(huó)点湿面泥,粘在铁锅缝隙处,烧一阵儿,湿面泥接触火,很快烧煳,糊了再换,如此反复五六回,总算把这顿饭揍好了。用时几乎是平时的好几倍。

新铁锅不能直接用,直接用,揍出的饭变黑,还有一股子铁腥子味。父亲有经验,买新锅时附带称了斤多肥猪肉,这肥猪肉不是用来改善生活,而是用来擦新铁锅。将肥肉切成小块儿,放干锅里,烧火,再用小锅铲摁着,发出“吱吱”的声音,炼出油不能吃,要倒掉,这油有铁沫子、铁锈味。

铁锅和风先的其他价值

民俗散文:回忆支锅与烧锅

回忆支锅与烧锅

铁锅还是联系友情的钮带。亲朋好友乔迁新居,要带鸡鱼肉去庆贺,庆贺人家住新家、用新锅、做新饭,贺人家小日子越过越旺,谓之温锅。这种习俗能增进亲朋感情,增强喜庆气氛。

铁锅不光能揍饭,还代表着一个家庭或一个人的尊严和面子,寄寓了一家人的生存权。邻里或亲戚间生气闹乱子,不少拿锅说事儿。有一家婆媳生气,媳妇认为包屈(受气)受了欺负,到娘家搬援兵,娘家娇闺女,不问青红皂白,来婆家兴师问罪,为闺女出气壮胆,一来几十口子,二话不说,拿一石头,“哐啷”一下,将亲家的锅砸个稀烂,砸完就走,砸你不商量。这是一种示威、一种抗议、一种下不为例的警告。锅不大值钱,但极具羞辱性,剥夺你吃饭的权利。其实,羞辱归羞辱,锅砸了再换新的,总不能饿死人。娘家人不想后果,砸出的心灵创伤八辈子都难以愈合,除非闺女不给人家过了,才干如此蠢事儿。这绝不是上策。凡事不可莽撞,不能做过头事儿,要想后果。何不坐下来谈判?动粗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后悔莫及。还有一家,因分家生气,老子把儿子的锅砸了,父子反目,好几年不搭腔。

这铁锅还可用于军事谋略。项羽曾干过“破釜沉舟”的事儿。这“釜”就是当时军队用的大铁锅,与现在的锅不大一样,但做饭的功能一样。把锅砸了,把船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拼命求胜。项羽这一招真管用。孙膑与庞涓斗法,孙膑一个减灶法,就让庞涓毙了命。锅的用处不可小觑。

再补充说一下风先另一种作用。拉风箱除能助燃,帮人做饭,还能反映拉风先者的心情。拉风先者,如果心平气和,就能将风箱“活塞”拉抻到头,节奏舒缓有序,常常发出“嘎……嗒、嘎……嗒”的声音。如果有心事儿、或着急、或生气,就没了这心平气和的心情,风箱拉的“嘎嗒、嘎嗒、嘎嗒”响,“活塞”运动“频率”高、“振幅”短,快的不分沓,让听见的人也很急躁。我的母亲随和,没有这种情形,但我本家二嫂子,在村上有名的脾气暴躁、好生闷气,有名的“快风先”。她家厨屋外紧挨水井,我们本家族的人都靠这井吃水,挑水的络绎不绝。二嫂子的厨屋是小敞篷,后墙没窗户,有一不小的三角形孔洞代窗户,有门洞,没安门,用秫秸箔子当门,勺子碰锅沿、抢锅、刷锅、拉风箱的声音一传老远。二嫂子与二哥好生气,孩子多不得不揍饭,生着气拉风箱就不是“好拉”,生气不生气准能从拉风箱的“嘎嗒”声里做出判断。凡到井上挑水的,会三天两乏子(次)听她拉风先,拉的“嘎嗒嘎嗒”震天响。二哥有个本家弟弟,平时好与二嫂子闹着玩儿,每打水听到如此声响,就扯着嗓子喊,“二嫂子、二嫂子,使小劲拉,别把风箱拉散(sǎn)喽”。

以上有关支锅、烧锅的事儿就扯这些。

支锅、烧锅是我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民俗散文:回忆支锅与烧锅

回忆支锅与烧锅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现在揍饭用上了各种智能化、数字化的灶具,每家厨房里都摆着燃气灶、电饭锅、电饭煲、电饼铛、电烤箱、微波炉等各式灶具,应有尽有,不一而足,还有些我叫不上名字。听说,可用手机摇控揍饭,智能化程度之高超出想象。可我老觉得,智能化程度越高,体验越少,乐趣越少。如果智能化代替了人的嗅觉、味觉及一切感觉,吃饭的意义又在哪里?所以,各种体验的过程很重要。有再多的现代化的灶具也不会冲淡我儿时留下的揍饭拉风先的记忆。父亲那支锅时疲惫的身影,常常浮现在眼前;母亲那“嘎嗒……嘎嗒……”节奏舒缓的风先声,常常萦绕在耳畔;母亲那熬出的山芋糊豆个巴的香甜常常在回味;烧锅时那烟熏火燎的感受常常在记起;儿时那一家人围坐一起,粗茶淡饭,苦中寻乐,欢声笑语,亲情弥漫,其乐融融的场景,常常如电影般在脑海里展现一遍。这一切一切都成为了过往,永不再来;这一切一切只能化作对仙逝双亲无尽的、深深的思念。

作者简介:乔玉璞,山东省阳谷县作家协会会员,公开发表教育专业论文30余篇,主编校本培训教材4部,与他人合作出版论著5部,现喜爱散文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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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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