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后面的小众景点，一到秋天美出天际，还是一座博物馆

北京人习惯将西直门外的真觉寺称为五塔寺。这是一座隐秘在角落里的佛教寺庙，寺中五塔形制来源于印度，在北京有相似古塔的地方还有香山碧云寺和德胜门外的西黄寺。但是论及塔的精美程度，恐怕非五塔寺莫属。

明永乐年间，印度高僧室利沙（实哩沙哩普得啰）远道来京，将五座金佛献给明成祖朱棣，朱棣非常高兴，听其谈经说法，后来下旨赐室沙利大国师封号。室利沙圆寂后，宣宗下旨在真觉寺和五台山圆照寺按照室利沙带来的印度佛陀伽耶大菩提寺塔图样修建塔院。伽耶大菩提寺是释迦摩尼悟道处，大唐玄奘法师在《唐西域记》中曾提及寺中五塔的建筑形制。真觉寺金刚宝座塔1473年建造完成，塔上匾额有“敕建金刚宝座，大明成化九年十一月初二造”的字样。

北京香山碧云寺的金刚宝座塔与真觉寺异曲同工，也是明正统年间修建，金刚宝座塔正是乾隆仿照真觉寺修建的。两座塔都是印度和中国建筑形式的融合，也都离不开“敕建”，因此规模都很宏大。真觉寺在清时为避胤禛的名讳，曾经改名正觉寺。乾隆为母亲崇庆皇太后庆寿，选取紫禁城到颐和园沿途八处祝寿场所，真觉寺即为其中一处。清人绘制的《崇庆太后万寿图》中记录了当时热闹的景象。清末真觉寺大殿失火，殿宇尽毁，唯存高塔。1961年真觉寺与故宫共同成为第一批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八十年代，北京各处碑刻移至真觉寺，这里成为石刻艺术博物馆。

从动物园北门出来过一座小桥就到了真觉寺。真觉寺的牌匾是巨赞法师手书。巨赞法师是位爱国僧人，建国初和赵朴初先生创办中国佛教协会并担任副会长，还编撰了《中国大百科全书》佛教部分的内容。说真觉寺在隐秘的角落一点不假，就是站在真觉寺门前，依然只能隐约看到金刚宝座塔塔顶。门口一对石狮非常精美，一看就是明朝时留下的。进门左侧有两颗玉兰树，树上结满红色的果实。玉兰树开花很常见，玉兰树结果在北方却难得一见。其实真觉寺内最为著名的是两株银杏树，树龄排在北京古银杏前十，金刚宝座塔就掩映在高大的古银杏树后，树影婆娑，显得古寺格外清静。每到秋天，银杏叶慢慢变黄，在阳光下透着金色质感，微风习习，和京郊潭柘寺、大觉寺和红螺寺一样，吸引众多摄影爱好者前来。这应该是离市区最近最美的古银杏树了。

透过摇曳的树影，一座绝美的佛塔呈现在眼前。

金刚宝座塔建在很高的汉白玉须弥座上，所以在大殿台基上仰望非常高远。这和建在山上的碧云寺不同，这里虽是平地，气势上却一点都不输。须弥座下部雕刻着四大护法、佛教八宝、金刚杵、孔雀、狮子、马、大象和妙音鸟。妙音鸟是印度传说半人半鸟通乐舞的神鸟，有着像中国凤凰涅槃一般的传说。大象狮子等则是普贤文殊等五方佛的坐骑。八宝和金刚杵是佛家法器。须弥座上有一块梵文石刻，是元代帝师八思巴写给忽必烈的吉祥海祝辞。真觉寺不远的地方曾经是元代大护国仁王寺旧址，八思巴圆寂后曾供其舍利在此。石刻大概是元塔遗存，建塔时被砌在须弥座上。下面还有藏文经咒，与大殿台基上摆放的石刻的相似。《明实录》中有西藏法师贡嘎扎西为永乐讲授佛法，灌顶，并用藏医药为他治病的记载。可见永乐皇帝尊崇来自印度的法师室利沙和他早已信奉佛教是分不开的。金刚宝座塔的券门正上方是大鹏金翅鸟，是百鸟之王，也是佛教护法和智慧的象征。泰国国徽即大鹏金翅鸟的形象。券门两侧则是龙女、鲸鱼、飞羊、狮子和象。这是佛教六拏具。金刚宝座上共有1561个佛龛和佛像，这要比颐和园智慧海上的一千一百个琉璃佛像还多出将近四百尊。与智慧海不同，金刚宝座塔上的佛像大小和面容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手印，不同的手印有着不同的佛教意义。

金刚宝座上有五座密檐式佛塔，中央一座为十三层。据说明朝时室利沙献给朱棣的五尊金佛被供奉在塔中。专家介绍，中央塔南侧雕有一双佛足。佛足是凸雕的，与五台山塔院中的佛足碑刻不同，但都是佛教徒顶礼膜拜的圣物。佛法随释迦摩尼的足记广传四方。五塔前修了中式黄琉璃顶的亭子，是防止雨水流到下面的楼梯和塔内。黄色的琉璃瓦表明了这座寺庙的敕建身份。进入塔内，可以看到金刚宝座塔的建造结构以及真觉寺作为崇庆太后庆寿场所的图文介绍。在清人绘图中，金刚宝座塔是红色的，这是为了保护佛塔，塔身用猪血、麻、石灰糯米混合后覆在佛像和塔身表面。红色也正是藏传佛教的色彩。只是历经几百年风雨，今天只残存浅浅的颜色，不留意是看不出来的。

整座金刚宝座塔就是一件石刻艺术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发现它的美。我想，设计者和建造者在造塔时不光是靠智慧，还有虔诚，才能把塔造的如此庄严，让我们到今天依然能够叹为观止。

真觉寺让我感受到中国古代石刻艺术之美，而作为石刻艺术博物馆，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宝藏。一场大火，隆福寺荡然无存，与先农坛的古代建筑博物馆藏精美隆福寺藻井一样，隆福寺的两块巨大的石碑有幸保存在真觉寺石刻博物馆内。通过石碑上关于隆福寺修缮的记载，让我们知道它的建造年代和规模。历史总会出现记录上的偏差，但铭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大多是可信的，至少提供了研究线索。中国建筑多为土木结构，千百年来建筑多毁于战乱水火。像唐代遗留下来的完整木结构建筑，迄今也仅发现个位数。但石刻可以流传下来。被康有为称为“中华第一古物”的就是陈仓石鼓。石刻博物馆虽然没有故宫和国家博物馆藏文物丰富，却让我们近距离接触到这些刻在石头上的历史。

在墓葬石刻区我看到元代的石虎，明代的石像生，刻着民间八仙传说的石冢；碑林中可以看到清代索尼和博博尔代的诰封碑还有傅恒宗祠碑。这里有乾隆题诗的碑刻，也有卧碑的形制，可以看到驮碑的赑屃，还有各个朝代狮子的形象。而这些和一般博物馆不同，展品是露天摆放的。你可以在时刻中游走观赏，也可以在博物馆准备的长椅上仰望望金刚宝座塔。当然，展室中展陈的历史更加久远珍贵的石刻文物还有碑上拓下的书法也会让人增长不少见识。

回程的路上，心情愉悦。真觉寺出来从动物园穿行了去坐地铁，顺便看了看长颈鹿和金丝猴。忽然发现，北京有这么多没去过的地方，就连动物园都有很多年没有来过。其实离家都很近。

再过个把月，银杏黄了，再去五塔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