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圆脐十月尖,大闸蟹,再怎么讲究都不为过

等待,是品尝美食的必要环节,也是一个合格饕客的自我修养。

要按捺得住馋虫,要坚守一颗吃心,要挨过中秋,要挺过国庆——最肥美的大闸蟹,与执着地等待它的人们,终于迎来这一年中最为隆重的会面。

深谙食蟹之道的人都知道,九月圆脐十月尖,说的就是农历九月的母蟹黄最满,农历十月的公蟹膏最足。赶在中秋之前就匆匆相见的大闸蟹,还略差些分量,买几只来吃吃,不过是聊以慰藉。真正能解相思之苦的,还得是重阳前后的大闸蟹,那才是秋天的厚礼,是配得上拳拳期待的美味。


九月圆脐十月尖,大闸蟹,再怎么讲究都不为过


对于江浙沪一带爱吃蟹的朋友们来说,这几乎是不需要特别记住的事,到了这个时节,胃就自动做好了盘算。清蒸、酒醉、粗盐生腌、年糕炝炒,十八般厨艺,绕着这只蟹全用一遍,秋天的心事才算了却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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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来一个故事,说一家上海人早早移民海外,只要没有意外,每年十月份,做父亲的总会特意回国一趟。

到上海后,直奔早已约好的海鲜店,拿到一箱刚从湖里捞上来,还在“吧嗒吧嗒”吐泡泡的大闸蟹。趁着火力强劲,烦请店主帮忙上锅蒸到半熟,再一一装进带有焖烧功能的餐盒里,抱着去机场,坐最快一趟从上海直飞的航班,历经几个小时的航程,等入海关之前,蟹刚好焖个全熟。

于是顺利入关,迅速开车回家,家里一众老小早就摆好了桌,就等着这蟹一到,蟹宴即刻开始。

与朋友聊天时谈及这个故事,不禁感叹,秋天的大闸蟹,是把着上海人的脉呢,吃不上阳澄湖的蟹,秋天好像就全无滋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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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任祥在《传家》中也写过上海人在台湾难得吃蟹的回忆。

那个年代的大闸蟹没办法合法进口到台北,只能等熟人从香港带来,或者托人从海关拍卖。每次订了蟹,任祥的母亲都会郑重其事地去菜场买菜,晚上回来办一席丰盛蟹宴,邀亲友共享这味秋鲜。

螃蟹送来之后,自然还有的一番忙碌。要备好一众佐料,摆上洗手小碗、暖酒的壶、喝酒的小杯子、吃蟹用的绣了花的小围兜……一样样,像办家家酒似的,让儿时的任祥心神荡漾。

等蟹上了桌,母亲还要一一挑选,务必把膏黄肥满的给客人。待大家享用完毕,还会有一段忙碌的中场休息,主人要收掉摆满蟹壳的塑料布,而客人要轮流去洗手间,用牙膏洗手,女士要补妆,等回来后,母亲料理好的各色汤面、小菜已经又摆满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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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这只蟹”,对任祥来说,没有这秋天的大闸蟹,她根本无从体验那种天南地北的人相聚在异乡的温情,也不会知道关于故园的记忆,能够这般深厚缱绻。

而母亲的“郑重”,与其说是对蟹,不如说是对故乡更适宜些。人走得远了,容易模糊了来处,而味蕾总是忠实地牵挂着儿时长大的地方。

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身处何地,到了秋天,会想念一只蟹的味道,会为了这只蟹奔忙,这不是麻烦,这是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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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有趣的是,朋友们听了这上海人家的故事,只是抚掌感慨,却没有人觉得过分夸张,不可置信。好像同样的心思,花在别的食物上,多少会显得有点大动干戈,但若是为一只好蟹,似乎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那可是大闸蟹啊,再怎么讲究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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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讲究,从第一步挑蟹就开始了。

老牌“吃货”苏东坡当年被贬吴地,发现阳澄湖蟹美味后,跟在他步子后面附庸风雅的队伍如今已经可以绕地球三圈,每年西北风一紧,跑到苏州吃蟹的人能把巴掌大的水面围个密不透风,个个张嘴都要吃正宗的阳澄湖蟹。

但会吃蟹的人知道,要想吃好蟹,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可或缺,光围着阳澄湖是不够的。要能从夏季的雨水量推测出今年的蟹肥不肥,什么时候买最好;要找优质产地,不必非拘泥于阳澄湖一处;得会挑,挑金毛利爪、个大肚白、蟹脚劲道,神气非常的,吃起来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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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买回家,接下来就是料理的功夫。

好蟹不需要多么复杂的烹饪——“世间好味,利在孤行”,这话就是为螃蟹量身定做的。文人李渔就是坚定地“清蒸螃蟹主义者”,就像太阳不需要火把去照亮、河流也不需一捧水来滋润一样,一只肥美的好蟹,在色香味方面已经臻于极致,要是再放其他佐料配菜一起炒,就是在变着法地蹂躏它,是在“泄它的气,毁它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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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蟹,要蒸几只,吃几只,趁热吃。也不必替人劳作,自己动手是最好的。自己吃蟹,剥一只,就吃一只,掰一鳌,就吃一鳌,要让蟹肉刚从蟹壳剥离,就马上入口,气与味丝毫不漏,才叫好好地对待了这只蟹。

讲究人家摆蟹宴,也是如此。一位通情达理、细致入微的主人总会在不起眼的地方掌控全局:蒸蟹先上,按人头各自取一只吃,吃完再吃菜,等菜品尝的差不多了,再端上一盘切好的醉蟹来,没有吃饱的人,大可把凝结如冻的蟹黄拌进温热的饭里酣畅着给这顿蟹宴收尾,而已经差不多吃饱的人,再单独咂摸半只醉蟹,也无甚压力,乐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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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说吃蟹,必定是各家有各家的讲究,没有一个定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或许就是“中国人对蟹,自古就有执着、有偏爱”。

虽然它长得凶神恶煞,挥舞着两把大鳌,怎么看都不是善茬,但偏就我们,能从这坚硬的壳里挖掘出难以替代的鲜美,能享受得了这种细致品尝的乐趣。

再加上古代写食谱的,可不是厨子,全是嘴刁的文人雅士。蟹之鲜美,一旦爱上,抒起情来绝不含糊。于是乎,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是上千年的食蟹文化,对蟹的喜爱,早就刻在中国人DNA里,抹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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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些,还没来得及问最重要的事——今年的大闸蟹,你吃上了吗?

鄙人有幸,前两日去朋友那里蹭了两只蟹吃,她在电话里喊我:“四公四母,母蟹三两,公蟹四两,早晨刚送到的,快来!”

这岂有不去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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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生长在北方,螃蟹对我来说,是一种难得的美味,而对于生长在江南的朋友来说却不止如此。螃蟹承载了太多她儿时的回忆,如今独在异乡,能在秋天美美地吃上一只蟹,是件值得感恩的事。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爱吃蟹,尤其爱吃蟹腿肉,每每家里吃蟹,大人几个都要轮流帮她剥蟹腿,赶不上趟的时候,她就急得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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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之后,上了学,就开始自己剥蟹吃——从来不觉得费劲,甚至爱的就是这种费劲。

小孩子总是巴不得吃饭时间越长越好,能够多瞄几眼电视,不管演的是什么,肯定都比写作业有意思,而吃蟹,就是最为合理的拉长吃饭时间的理由。

就慢慢地吃,一条腿一条腿地吃,细细地啃,啃完还要把壳掰回去,长此以往,练就了一手不必用任何工具就能把蟹吃的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绝活。

后来朋友离开家在北方工作,有那么几年,总是赶不上吃最好的那一拨蟹,她母亲就用家里的方法做了腌蟹给她寄来。一想到家里的冰箱有腌蟹等着,就觉得生活再难都挺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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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与父亲关系一直不太亲密,每次回家,她父亲问她想要吃什么,她都只回两字:“随便”,唯独赶上秋天回家,她会多回一个字:“想吃蟹”。

而她父亲也会随即发来几条长长的语音:“我跟老板打好招呼了,你到了家我们就去拿,会留最壮的,你想怎么吃?家里刚腌了醉蟹,你回来就能吃上......”

她想给父亲回一句“谢谢”,但没能说出口,最后也只是说“都好,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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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讲这些往事时,我突然觉得,对于食物,我们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依赖得多

在解决温饱之外,在口腹欲望之外,还有更深一层链接,那是我们的DNA,是生长在身体里顽固的“习性”,是一种坚牢的牵绊。而食物越矜贵难得,这种牵绊就越紧,这种基因就越是“显性”。

金桂黄时雨,菊花酣时蟹,此刻,江南的蟹肥得正是时候。

牵挂的心已经在路上了,希望这一次,朋友可以借这只蟹,把那句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说出口吧——谢谢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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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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