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连载)二 情系界溪口(上)


《十年一梦》(连载)二 情系界溪口(上)

一九七四年夏,舅舅一直在家里做上门工,无法带我一起从事木工工作。父亲为了我能在社会上,真正地有一技之强,能很好的生存下来。他又通过多方关系,甚至忍痛割爱,转让了准备给我娶媳妇,经板岭学生刘应森从甘肃兰州带回来,当时就是有钱也无法购买,而娶亲又极想拥有的稀缺物资,一斤捌两上等毛绳子。转手给我又要拜师的堂兄,正要娶媳妇的老弟。当然,不能不说,人们生活在物质的世界里,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交换的,只是交换的条件怎样,仅此而已。

拜堂兄为师后,过了几天,我们一行兄弟四人,去界溪口大队装修还没有完工的仓库。

那时,黄土矿、金屋、水口都还没有通班车。每天只有一班车从长卜开出,经唐家坊到瓦屋塘,再从瓦屋塘转回长卜,12点多一点,我们有幸从唐家坊挤上了车。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长卜车站,一下车,几兄弟各吃了碗一角捌分钱,二两粮票的面条,又挑着行李,沿着巫水河岸,顺着洪绥铁路废弃的路基而下。

从长卜到界溪口还有三十多里。除五一蔬菜大队和大寨大队还平坦外,一过造纸厂,两边的群山马上拥挤过来,仅剩下中间奔腾暴哮的巫水和一条洪绥铁路的路基了。然而,两边山上的树木却又葱葱郁郁,遮天蔽日,时不时会听到一、二声蝉鸣或鸟叫。也时不时会看到,解放初期尽全县之力,修筑而又废弃的洪绥铁路未打通的隧道,和高高矗立的桥礅,在半空之间而留下岁月的苍桑。

行走了一个多小时,行至一森林更加茂密之处,对岸高高的山坡上树林中间,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狗叫声,循着声音望去,树林里竟有几座房子。再往脚下百十米处的河滩上一看,几个人正在等待对岸纤绳还穿在石头孔里的渡船。当时我觉得这个地方很有意思,有高山流水,有渡船摆渡,还有那林间深处的吊脚小楼,非常富有诗情画意。一问,方知叫“梓坪”。

因为是夏天,白天时间较长,我们并不忙着赶路。下午的太阳虽然还非常炙热,可一路行来,有树荫和朴面的河风吹拂着,并不觉得炎热。鸟叫声和蝉鸣声一直在耳旁伴随着我们,甚至有时还会听到远处的高山上,传来几声喔喔,好似是猿猴的啼声,经一询问,这些森林里早已没有猿猴了,这叫声出自于何种动物,我也就不可而知了。我们兄弟四人,时走时停,临近八点,方至目的地,界溪口大队李秘书的家里。

那时我就已经有一特殊嗜好,不管走到那一个陌生的地方,都喜欢把周围的环境观察一番。界溪口是一处从长卜走来略显宽敞,能看到有点田地的地方,我们住处的地势,有点往河湾突出,基本形成三面环水的半岛,河对岸有个突出的大河湾,堆满了沙子和砾石,加上另有一条河流在此地汇合,水流惴急,深不见底。在这河湾突出的台地上,修建着十来幢低矮的房子,大多数都显得破烂不堪,虽冒炊烟,但缺少生气。

只有李秘书家的房子是新修的,而且非常干净,还很漂亮。李秘书家不只房子漂亮,而且女主人也年轻漂亮,虽不苟言笑,好像怕羞似的,总无法掩藏那美丽的脸庞。身材髙兆匀称,已生育俩小孩,二十多岁,正值美好年华,蛮有少妇丰韵。她父亲是界溪口采育场职工,家境也较富裕。

沿河往下走过几座民居,下一陡坡,有一代销店,那里也有几户人家,沿党坪流出来的河水与巫水交汇处择岸而居。河上利用洪绥铁路废弃的桥礅,架一木桥,直通界溪口林业站和河口区政府。

仓库没几天就已经快扫尾了,采育场就在仓库一旁,不时看到一个子不高,似工人模样的人来我们工地好几次了,他看我们工程快要完工,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是唐家坊人,在采育场管发电,场领导要抽他出来抓基建,先修一个洗澡房,再准备修一座大宿舍。通过多次观察,知道我们的工夫做得还满意,因为是老乡,问我们愿不愿意去跟他做工程。我们正为工夫发愁,这天上掉馅饼的事,那有不同意的道理。

在临走前,我听堂兄们说,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处理了。我们四兄弟间有位就当时来说,年龄较大的兄长,因家庭成份较高,年龄已过27岁,早就过了结婚龄年龄。家庭条件又不是很好,至使仍然孑然一身,如不积极主动出击,水落山口,还过几年再娶亲,就非常困难了。

兄弟们在修仓库时,在李秘书家里,已经住了几个月了,有位本地多嘴婆婆见堂兄人好本份,又有一身好手艺,就给他介绍了一位快到20婚龄的姑娘做对象。刚开始还谈得较好,愿意随我们到北五区来生活,所以就拿了百来元钱的彩礼到她家去走动。后来不知本地人是谁在凿空洞眼[1],要把她嫁给本地一后生子,她竟然不顾情面地说我老兄人太老实,年龄又大,成份又是地主而不同意,并还准备抽白刀[2],不退彩礼了。

那时退婚是有乡俗的,不管男女,已经接受彩礼,只要那方提出不同意结婚要退婚,就要呷家你个水,要退你个油。呷家你一块盖皮,就要退你一个米花。还要上红挂彩放爆张。无奈在南五区,人地生疏,通过多方做工作无果。最后只得扯虎皮作大旗,说县政府刘某某是我亲戚。她们才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仅仅退回彩礼现金,其它一切人情礼性都拒退。没办法,在人家地上,恶龙不斗地头蛇,也只有忍气吞声,把呷家各暗亏往肚子里咽。

事情办好后, 没几天,我们辞别了李秘书和他那似乎永远怕羞的女主人,搬进了界溪口采育场,时值夏天,无需房间,住到了食堂兼礼堂的戏台上,工地就在礼堂。

通过接触,方知抓基建的老乡唐师傅,大号显祝,是一位转业军人,全家六口都在采育场吃商品粮。爱人那时还无正式工作,做做临时工,育有二子二女。可唐师傅是一个难得的万金油式的多面人才,那里需要就派他去,而他还从无怨言,以共产党员的责任感总会把工作做好。

那时的界溪口采育场,还是一个比较大的综合性采育场。它集采伐,复垦,织缆,编排,水运为一体,全场百多号人马和很多临时工。在织缆处遇到了我的一个堂小姨蔡尾凤,检码组又碰到一个邻村工人陈远华,因为他过去曾经是林业局食堂的饭会计,不知是什么原因,又调到这里来了,我们喜欢叫他“老总”。他也总乐呵呵地嘿嘿、嘿嘿地应着。

上世纪七十年代,林业是绥宁县的主要经济支柱产业。全县除有一个造纸厂和一座水泥厂外,还有一个待建的化工厂。因为森林资源丰富,林业局管辖多个采育场,仅靠采伐,全县经济也能在全省名列全矛,多次位列全省最富县之一。所以,你只要是在林业系统从事长期工或临时工工作,每天都能享受半斤米和医疗免费的待遇,这是在其他单位无法得到的。

通过与唐师傅经常接触,知道他也是性情中人,喜欢喝点酒。兄弟中也有深知烟搭桥,酒开路之辈,也好饮。时不时一到晚饭时间,食堂菜肴也还丰富,虽新鲜肉类还少,但卤肉卤豆腐都餐餐有,想买多少随便,从不限购。多买点卤菜,打上几斤长卜粮店产的碎米酒,来到唐师傅家里,推杯论盏,来个一醉方休。唐师母也非常善良,随我们和唐师傅尽情发挥,直至喝得酩酊大醉,也从不出来劝阻。

我那时也在江湖行走几年了,深黯脚勤手快,口大冒舍本[3]的好处。时常有事冒事“唐师傅”,唐师傅地叫着,而又真正地触到了他的一个痛处。他在发电厂带了一个徒弟,自从带他那天起已经好几年了,可从来就没有叫过他的一声“师傅”,这是他深藏在心底的痛。他也深深地知道,喊一声人又冒太家的,只是有个洗口咯[4],自已仅有受到一点尊重的感觉,心里也就宽裕点。把自已的技术全部告诉了他,连最起码的尊敬都没有,确实有点不好想,这也是实情。

在每次喝酒之间,我虽然不喝酒,可总喜欢给师傅们洒酒,而且每次洒酒,都会按年龄辈份来决定先后。还有就是酒后吃饭时,都要给他们盛饭,而且替碗时都会表示非常恭敬,双手替上,饭后还要给盛上开水,等他们吃好了,如果是那位喝醉了,一定要处理好了,该扶的扶,该送的送,方会离开。这些虽然是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可在同龄人中要做到有分寸的还是很少的。通过这些生活的细节表现,在唐师傅的眼里,逐渐露出了对我非常亲切的眼神。

2019.3.9.于家乡

注释

[1]凿空洞眼:方言。指使手段破坏别人好事。

[2]抽白刀:方言。不出血,也就是想只占别人的便宜,而自已不造人任何损失。

[3]口太冒舍本:方言。指嘴巴上尊敬别人总会有好处的。

[4]洗口咯:方言。大人称那些喜欢喊人的小孩叫洗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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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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