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媚‖深情草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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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草木间

一杯清茶天过午，山茶无声落满地。

这是一个悠长的夏日午后，我过着深居简出的暑假生活。

疫情起伏反复，中原水灾，这个夏天，悲欢离合，人间颇为不安。作为普通人我能做的就是不给国家添堵添乱添麻烦，非必要不出门。永怀着对生活的美好热望，我又坚信：与病毒的搏杀，与洪灾的较量，一定赢！我给自己的暑假要求是晨读晚跑午练字，中场休息弄草木。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汪曾祺在《人间草木》里如是说。

如汪先生一样，我与我的阳台草木也对视很久了，即便不说话，也是十分温暖，一个眼神，也能读懂彼此，犹如灵魂伴侣。

造物有情，赠人类以草木，与人类同生于山川风月之间，这是人类的福气。深居简出的日子，边读汪先生的《人间草木》，边沉迷于阳台草木，幸甚至哉。我想只要世间还有草木可赏，世界就不会太糟糕，只要还能赴一场草木之约，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丰子恺先生说：“无论家庭学校，凡青年所居的地方，皆宜有花，这是艺术教育上最有价值的事件。”

有家有阳台，皆宜有花草，在实利主义看来这是虚饰无用之事，却不知这不仅陶冶性情，培养美感，还能间接影响于道德。

阳台上种的都是些很好打理的普通草木，对四季的感知，往往人尚未知，草木先觉，年年花开不记年，岁岁草色入帘青。

阳台上最“金贵”的，就是那盆杜鹃红山茶，两年前捡了个便宜，花五十块从一路边摊扛回。杜鹃红山茶别名杜鹃茶、四季茶、四季杜鹃红山茶。四季常青，花期长，花呈五至九瓣，花大而颜色艳丽。为国家一级保护植物，野生数量稀少，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被称为“植物界大熊猫”。

七八月正是杜鹃红山茶的盛花期，这段时间开得特别艳，花在枝上自下而上渐次绽放，形成连续开花的现象。花开有十来天了，这几天渐落，第一波花期结束，而新的花蕾又已含苞，第二波花期接着来。这花开得自在，开得天真。喝茶，看花开花落，不再有伤春悲秋，“花落人亡两不知”之感。花开，相看两不厌，花落，那就捡落花，如果还有落叶，就连落叶一起让它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开花落皆欢愉，年岁渐长，从草木中认识自己，悟道人生，这也是中年之妙趣；春去秋来自在开落，亦是植物之最大圆满。

立秋后，花照开，叶照长，果也是照结的。前夜雨骤风急，已成熟的柠檬掉了两个到楼下。回想起春节期间不出门，看着柠檬开出一树小白花，看着花慢慢结成小果，小果一天天长大，由青变黄，散发出清冷馥烈沁人的香气，每日看着闻着，欢喜渐生。不免怪自己没及时摘下来。满树繁花并不是每朵花都能结果，这春华秋实间得扛过多少雨打风吹。还好，最大一个因正好结在栅栏间没掉下去，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劳作成果的。小心翼翼又满怀感恩地把它摘下来，生怕它会掉落。至于用它做成新鲜柠檬茶或切片晒干？还没想好，但不管用作什么，捧着这么一个黄灿灿的“黄金果”，春华秋实的成就感满满。

南瓜，每年立春后必种，粗生粗长极好打理，我最欣赏它的朴实无华。

南瓜种子是相熟的卖菜小哥从待售的南瓜中抠一把籽塞给我，随手种在各个花盆边缘。不出几日，种子便破土而出，在春风春雨滋养下使劲地发芽长叶抽藤，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仲夏时节南瓜迎来了它一生的高光时刻，藤蔓似有灵活的手脚，身手敏捷地沿着阳台栅栏攀爬，与它的小伙伴们“疯玩”。早上与三角梅缠缠绵绵，正午已爬到桂树上打打闹闹，傍晚又在跟玫瑰说说笑笑。此刻它已不管不顾地把嫩嫩的尖须伸到了邻居家窗户，不日将绿藤绕窗。我不忍心把它给拽回来，任由它自由自在地撒欢闹腾去，像乡间孩子，粗野得天真，活泼得烂漫，完全不知人间悲欢。邻居喜不喜欢它呢？希望邻居能善待它。要知道，我的草木不仅是种给我看的，还给邻居看，给所有能看得见它们的人看。今年的南瓜花没去年开得盛，只是零星开出几朵，叶子倒是更胜去年。那绿得直逼人眼的硕大叶子爬满整个阳台栅栏，形成一面绿墙，酷暑之下，这面“绿墙”养眼养心，凉意顿生。夏夜躺在阳台的吊床上，我简直要做一个“叶下乘凉梦”了。至于它结不结果，倒是一点都不重要。

种了多年，坐拥“阳台一姐”地位的玫瑰，春节开过后一直没动静。三天前才惊喜地发现它不急不躁地开出了五朵红彤彤的花，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静待花开”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园丁更需要这份耐心。如我，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要秉持教育的“静待花开”有的花开得早一些，有的花开得迟一些都是正常的，允许个体差异存在。即使给玫瑰浇水修枝剪叶时常被刺痛双手，我也不再恼恨不再咒骂，原谅一些美的伤害，是值得的。

太阳花名副其实，每天开出红黄两色，按太阳升落，早开晚谢。我特别敬佩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向阳而生，生命力极强的小花。有一次我经过“中智”大药房门口，见红黄两种颜色的太阳花迎着太阳开得极灿烂，朴实动人。推门进去问药店小姐姐可否给我几枝，小姐姐二话没说爽快地拔了一把给我，我向她道谢，阳光下的她，身披光明，如太阳花，有一颗向光向善的心。花如此，人亦是。

正在晾衣服，儿子高呼：妈，快来看，你房间里有一朵三角梅。进去一看，果然，一朵三角梅静静地躺在书桌旁。轻轻捡起，放进花盆，与之前的落花一起完成它作为花最后的使命。

“这朵花是怎么飘进房间的呢”？我问。儿子从物理学力的角度解释了一通。“我更相信它随风飘进来的，它有天使的翅膀，从文学的角度去解释，也许比较雅比较诗意些。”我说。

晾衣、做饭是世俗烟火生活，烟火中，总得有高于烟火气的东西。偷得浮生几日闲，在阳台支起吊床，朝看“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晚观“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夜听“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听风观云，深情草木，就是高于烟火气的雅趣。一个人身上兼容了俗气和雅趣，才能抵抗平庸的生活，纾解尘世的喧嚣，拯救焦灼的心灵，日子才会显得快活一些，安恬一些，美好一些，甚至不白来人间一趟。

朋友说很喜欢我的阳台，戏称我的阳台为“人类高质量阳台”。其实，阳台之外的草木亦很迷人，比如楼下的紫薇，金钟湖畔的无名野花，孙文中路的白玉兰、莲塘路的凤凰木、太平路的紫荆……

绿水青山的大美画卷由无数的一草一木构成，每一个生计之余还有闲情欣赏绿水青山，有逸致栽花弄草的人，都是幸福的。有闲情逸致，说明国运昌隆，国泰民安，不是吗？（注：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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