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奇‖好文章不是路边大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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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的文章是好文章呢，我以为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独特的真实传神。

现在有两种倾向可能是有问题的。一种是玩新潮思想，把所谓的新思潮、新流派、新写法借鉴、移植或生搬硬套过来，写出一些离地万里、荒诞不经、怪模怪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形式大于内容，很生硬，文理闭塞不通，除开作者自己自以为试验成功，得了法以外，实际是废纸一堆。另一种是玩文字，把文字写得很玄乎，状极跳跃，貌如仙姝，但缺乏实质性的内容，正如古龙的武侠小说，空穴来风，文句飘忽唯美，读起来倒过了把瘾，阅后却空无一物。

好文章是言之有物的独特，思想和视角都可能是独特的，发前人之所未发，写没人写过的东西。前一段偶然读到一篇王安忆写的散文《他们可真会吃啊》，一心一意通篇写的就是邻居家通过抽烟机飘出的饮食烟火味道，闻香识女人，嗅觉知芸生，也是好别致。每个人都坐过火车，此类文章也千千万，但迟子建在《雪窗帘》中写坐火车大妈就很传神，好像大妈就坐在你对面的靠窗夹道上。这种独特性是作者自己的，可能是首发首创的，或者是表达得最好最精确的，至少是立得住的。

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把明知是假的东西，但写得比真的还真，以至于读者就认为文中的人、事、物就是真的。文字长短，或者遣词造句，那都是技法，关键是要立起来，凸出来，活起来，要做到真实传神。即使是写虚的东西，例如时间、空间感、听觉、嗅觉、触觉等，把虚的写实，让一切人事物都线条明晰、角色个性鲜明，一切感觉新鲜又准确，联想和升华都恰到好处，成了点晴之笔。

越来越喜欢读汪曾祺的文章了。汪老居然不写长篇，凭短篇和散文，可以跻身最会写字的现当代作家排位的前几名。不要嘘叹，真正拿起他的集子，读到他的文字，就心里释然服气了。他都是小视角，身边熟悉的人事物，而且他的小说写着写着还特意跳出来告诉读者——我是在写小说哟，在讲故事给你听呢。他的文字可以做到不需要崇高感来粉饰，也不需要带入感来拉你入群，但读起来真是清新有趣极了。记得他写《老鲁》，这篇里有一个老鲁和老吴，就是两个普通的校卫，典型的小人物，但写得活龙活现。其实他的代表作《受戒》提纯抽离了很多东西，但故事脱俗，爱情纯美，人物朴拙，更像小说了。假如以我的眼光，我还更喜欢《老鲁》。至于他的散文代表作《端午的鸭蛋》，哦，他还写过小说《鸡鸭名家》，那真是其他人都写不出这个味道啊，他的老师沈从文说小汪比自己写得好，这个还真不是吹捧呢。

真正让人心动的文章，一定是特别的。写一些路边大白话，显而易见的主题，尤其厌恶动不动就乱发感想的文章，实在是消解阅读者的兴趣和折磨其神经。文章要特别一点，再特别一点，特别到一读就能让人过目不忘最好。汪曾褀老先生的文字，确实让人爱不释手，不是读书，而是把玩一种玉器古玩一般，温润灵秀，生机盎然。

唉，已经好难读到这种味道的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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