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题材中篇小说·连载 ‖ 繁星闪烁（06）

对于樊新和涓子护士之间那种微妙关系，柯明忠似乎早有察觉。但他也像樊新那样，很快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毕竟他俩年龄与职务悬殊摆在那儿。

柯明忠是过来人，对樊新和涓子护士之间微妙关系并不感到有什么大惊小怪，或者说有什么不妥。不是有支歌这么唱的吗？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既然是兄弟，彼此之间有点亲热之举无可厚非，没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就是樊新和涓子护士真能摩擦出爱情的火花，也不是什么坏事，女大三抱金砖嘛。

几天过去了，樊新的伤口渐渐愈合。那天，主治医生给他拆线时说：“观察两天，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可以出院了。”

下班时，涓子护士来到病房悄声对躺在床上的樊新说：“晚上你想不想去医院操场放松放松，你的弹唱挺好，我去给你当听众，别忘了把柯明忠也约上。”

“好呀，好呀，还叫上秋天。”樊新喜笑颜开。涓子护士看看秋天，秋天好像睡着了。涓子护士弯腰对樊新一番耳语，樊新顿时脸色煞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蓦地，樊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指着挂在秋天床前的床头卡刚想说什么，就被涓子护士一把按住。“嘘”涓子护士翘起食指左右摇了摇，示意他千万不要冲动。

晚上，柯明忠不想当电灯泡，借故不去操场，他对樊新说：“你们去吧，我要准备准备，明天出院哩。”其实，柯明忠是想多陪陪秋天。秋天的病情，医生和部队的领导都在瞒着他。他的肾衰竭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了。总队领导曾多次指示医院全力救治，医院几次专门派人去上海、北京和广州请来专家会诊，但病情仍不见好转，且有恶化趋势。

樊新和涓子护士并排走在医院操场水泥跑道上，神色凝重。好久，涓子护士才不无惋惜地对樊新说：“秋天是个老病号，而且时间也不多了。秋天父母是在一次自然灾难中遇难的，是当地政府把他扶养成人，又把他送到武警部队。没想到，年纪轻轻，竟然得了这个病。”

操场在医院住院部的西侧，一到晚上，来这里散步和锻炼的人不少。当他俩走到观礼台附近时，正好碰到也在散步的沈丹丹和她的老公。

沈丹丹就住在医院家属区。沈丹丹惊诧的目光在樊新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诡秘地把涓子护士拽到一边：“这么大事，咋不通报一下？”涓子护士明白她的意思：“你瞎掺和个啥呀，他是我们科的病号，陪他出来走走。怎么啦？”沈丹丹用手指指涓子护士问：“你自己信吗？哈哈哈，底气不足了吧？不过，我看你俩挺般配，郎才女貌。哈哈，哈哈，行！”临走，沈丹丹向涓子护士和樊新挥挥手：“继续，继续！”

在学院，沈丹丹只知道洪放对涓子不错，不知道他俩彼此爱的那么深，就是知道了她也不会相信的。在她心目中，涓子是个顶级美女，心比天高，哪能会轻易看上一个人？沈丹丹有点妒忌涓子的美艳，她想，如果有涓子那么漂亮，再有一次选择机会，自己不会再找干部子弟，一定要找个“富二代”，“富三代”也可以考虑考虑嘛。

多么相似的夜晚，浩瀚苍穹，星光闪烁。散步和锻炼的人渐渐离去，操场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樊新和涓子护士找了块草坪坐了下来。

樊新问涓子：“秋天真的没救了？”涓子护士心里明镜似的，她理解樊新。樊新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牵挂着秋天。对樊新的问题，涓子护士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樊新见涓子护士没有回答，就没再追问了。他俩顺着跑道又走了一圈。涓子护士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樊新答非所问：“是不是我伤口好了就必须回部队？”涓子护士看了看他，点点头说：“是的。”樊新问：“那怎样才能继续住院？”涓子护士想了想，说：“除非伤口发炎。”

樊新沉默不语。

主治医生看过樊新伤口后，感到不可思议：“那天拆线，伤口愈合得挺好，咋两天不到，伤口化脓得这么严重。看来是感染了。”在一旁的涓子护士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不明白樊新这么做值不值，反正自己被樊新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

樊新和柯明忠跑到市区买来水果、营养品和日用品，还有十几本杂志，把秋天的床头柜塞得满满的。在秋天面前，他们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天傍晚，樊新来到秋天床边：“哎，秋天，你不是说喜欢听我弹唱吗？这样吧，你点什么我就弹唱什么。”秋天笑笑说：“你吹牛。”樊新说：“不信你就试试。”秋天笑笑说：“我咋不信呢？我听过你的歌呀。你唱什么歌我都喜欢！”

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樊新好像成熟了许多，而且明显变得理智。他虽然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不是个滋味，但始终保持一种乐观的状态。否则，他的情绪就就会影响到秋天。

秋天的真实病情，柯明忠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找到主治医生，恳求地说：“你们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需要用钱，我掏！”主治医生看了他一眼，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医院尽力了。我们的心情和你一样，也不好受！”

病来如山倒。秋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甚至大小便失禁。柯明忠决定推迟出院时间。在秋天生命的最后几天，樊新、柯明忠和涓子护士轮流昼夜守在他的身边，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给秋天喂吃喂喝，端水倒尿，擦拭身子，精心细致地做好每一件事。

那天，秋天吃力地说：“其实，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只不过不想连累你们，到头来还是连累了你们。是你们给我快乐，给我勇气，让我不再害怕，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们！”

人无回天之力。秋天就像一颗流星，匆匆划过天际，没有更多的人知道，但他微弱的光芒却掠过樊新他们的心际，留下一道闪光的痕迹。这年，他19岁。

柯明忠出院回到公司不久，便以 “室长”名义作出决定，以后每年拿出19万，建立贫困战士救助基金，由武警总队代为管理使用……

（军旅题材中篇小说《繁星闪烁》原载武警部队唯一大型纯文学期刊《橄榄绿》，此次发表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