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泳惊险事

文/罗安会

外婆带着八岁大的小外孙，去游泳馆学游泳。看着小外孙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忆起儿时在长江边游泳的往事……

长江边上的朱沱古镇是我的故乡。我自小在大江里练就了一身好水性。一到夏天，江边就成了我与小伙伴们的乐园。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生活条件较之如今真是天渊之别。暑假里气候炎热，小伙伴们挡不住江水的诱惑，瞒着大人，用吹口哨、装猫叫狗叫鸟叫等暗号偷偷邀约，一溜眼儿跑到江边，脱下短裤背心往岸边一扔，光着屁股便跳下水扑腾开来。

罗安会摄影

每到下午，朱沱江边，上百大人小孩游泳乘凉。一排排准备过夜的木船和木伐子靠在码头，次日天明又整装出发。

我学游泳属无师自通。七岁时，我小心翼翼趟着水深水浅，不断向岸边打“狗刨梢”。一次，我吊在木船的舵上打水，船向外移动了，我浑然不知，一丢手，脚踩不到底，一心慌吃了几口水，手脚并用在水里乱蹬乱打乱刨。嘿，我就这样学会了游泳！

同学李德佑是小伙伴中游泳的佼佼者，我俩堪称城隍庙的鼓槌一对。他游泳速度快，姿势也美，侧泳、蛙泳、仰泳、自由泳，连踩水都比我强。我给他取雅号“水毛子”。所谓“水毛子”，是渔民喂养了在水里抓鱼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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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游泳后，“水毛子”德佑长期带我到江边木伐上、船头船尾上，用各种姿势跳水、钻水、踩水取乐。他喜欢在水中显摆，时而身子往上翻腾，在水面上露出肚跻眼；时而又躺在水上直挺挺的，也不沉到水里去，其水上功夫令大家羡慕不已。

游泳最大乐趣莫过于“放滩”，即先沿江往上游方向走几里路，然后脱光衣裤拴在头顶上，跳进河里顺流而下，游到原出发地上岸，简直惬意极了。有时放滩途中遇见行船，船过浪起，随波逐流，这种滋味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更刺激的莫过于放滩时快速抓住上行船的舵边或舵梆，随船而行。然而刺激往往伴着危险。我的一名同班同学就在放滩时被卷入船底，再也没有上岸。朱沱江边，每年都有小孩死于水中。

冬泳队刘安黎横渡长江前留影（刘安黎提供）

每次出事，一段时间里，小伙伴们都不敢下河了。但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仍然下水，还在江边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饿了，我们就偷农民在河边种的蕃茄充饥。更诱人的是朱沱初中后院那几十棵橙子树，每到八月下旬橙子成熟，令人垂涎三尺。我和德佑等三人搭起人墙，我爬到墙上，脱下长裤，系紧两只裤脚，摘下橙子装满裤筒后，一个猛子扎入江中，跟着装橙子的裤子漂向下游，待上岸后大家再一起享受“胜利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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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季节，镇上成立了防洪大队，不准小孩到河里游泳。我们置若罔闻，游到河中抢漂木玩，上岸后却发现放在岸边的衣裤被防洪队员抱到防洪办公室去了。我们十来个娃儿赤条条的，双手捂住下身，狼狈不堪地穿街过巷跑到防洪大队去领衣裤，引来无数路人打望哄笑。

到了办公室马上承认错误，表示再不敢去游泳了。防洪主任见我们态度好，遂令大家穿着一条内裤上街打扫卫生，以示惩罚。

最惊险一次经历是横渡长江。那天，我们七个小伙伴在学校打完篮球后，同往常一样去放滩。这次比往常游得远些，快游到江心了。我头脑发热，提议：“都游了半条河了，干脆游过河去！”大伙一致同意：“要得!” 那时江面宽约800米，凭我们的水性游过去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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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离江对岸只有200来米远了，突遇一股涌向江心的逆流，把我们直往外推，很难再往前游。大伙顿时慌了手脚，我大吼一声：“哎呀！游不过去了，快往回游!”大家纷纷调头回游。

那个年代生活贫困，个个肚里油水不足，扑腾半天早就饿了。才回游一半，体力消耗过大，情况愈发凶险。离下游不足900米便是桌子角险滩，悬岩边屹立一座九级白塔，据说是用来镇河妖的。此处水域怪石林立，波涛汹涌，不知有多少船只被吞没。

刘安黎队友横渡长江前留影（刘安黎提供）

我心一紧。当看到桌子角的白塔时，大家感觉不妙，七个伙伴开始拉开距离向岸边游。我慌忙冲德佑大喊：“你等我！”他转身道：“好，我陪你在一起!”他放慢速度陪着我，不断给我鼓劲。而另一位同学兀自拼命往前游。此时我已筋疲力尽，丢掉头上衣裤，一会蛙泳，一会仰泳，一会自由泳，身体越来越沉重……求生的本能令我不由自主冲着镇上岸边高喊：“接漂哟！”几个同伴也随我扯开喉咙大吼：“接漂啊！接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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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接漂，就是当年轮船经过朱沱时没有趸船停靠，要在朱沱下船的旅客得由小船转接上岸，谓之“接漂”。喊叫声惊动了岸边的人，很快，江上的过江船、鱼船纷纷向我们驶来。就在离桌子角滚滩不到200米，离岸边仍有50米的水里，几只船将我们救起。七个人中仅有一人自己游上了岸。如果没有“接漂”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作者好友李德佑接受釆访

事后，义气的德佑成了我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如今，快入古稀之年的德佑是荣昌区游泳协会秘书长，四季都在赖溪河游上一圈。而我呢，则喜欢带着小外孙女去长江边，悠闲地教她学游泳。

【作者简介】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散文、新闻学会会员，江津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