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牟维列:雾太浓,啥也望不到——童年往事之三十一(下)

树荫里的山风,热时纳着爽,汗吹干后,就有些凉嗖嗖。懒散的大哥大姐们,走得慢话也少,时不时仰望高高的泰山顶。转过一道弯,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大伙齐拥向沟边。口琴哥见沟又陡又深,就让陈焕带几位男队员,去沟底打山泉水。三十多个行军壶,挎在他们的肩上,选了一处不是很陡的坡,倒趴着缓慢地往下走。

沟沿上的大伙,个个提溜著心,生怕下沟的队员不小心滚落下去。冬瓜菜的嗓门最大,喊着肖劲海脚下留神,越慢越安全。秦虹姐阻止着,你们别一惊一乍,他们的心都在下坡的脚上,万一被喊得分走神,非出事不可。

童年往事: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下到沟底的他们,全然忘记沟顶上还有女性的存在,脱下衣服光起膀,跳进欢快的水里洗着凉水澡。夕辉涂进沟里,跳跃的水染上橘黄,陈焕仰头望向红灿灿的山林,催促抓紧灌满行军壶。古今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放在陈焕他们的体会中,却是反过来,下坡容易上坡难。三十多个沉甸甸的行军壶,就像铅坠般滴溜当啷地垂在每个人的胸前。爬上三步后滑两步,两只手不是薅灌木,就是抠住岩石。快爬上沟顶时,尹希河突地哎呀了一声,连人带水壶就滚下坡,幸好殿后的陈焕哥一把抓住他,这才没滚到沟底。

山涧里的夜幕已垂,山下的傍晚仍未走。遥望灰色的岱顶,几盏灯像挂在天上,松的呼啸在涧里奔跑。秦虹姐说真像书里写的,泰山一天有四季。这还是深秋的感觉,爬上岱岳顶就是冬天。这可怎么办,咱们穿的都是单衣。怎么办,凉办。你会不会说人话,怎和肖劲海一样,讨厌烦人。口琴哥说逗你玩,办法能没有吗。有就快点说,卖啥关子。你脊梁上背的是啥?秦虹姐听罢噗嗤笑了,真有你的,这样的办法也能想出来。

几束灯光晃过来,说笑声紧随其后。口琴哥见隐隐若若走近的下山的人们,叫着师傅问离泰山顶还有多远?快了,过了中天门,个把小时就到顶。秦虹姐下意识地摸摸背着的行军包,问大伙手电筒换没换电池,有说换过的,有没吭声的。口琴哥说有几个够用就行,中天门吃饭用不著照明。队员们相差两三步地登着石阶,间或,仍有少许的平坦石路。手电筒的光里映出石牌坊的黑影,口琴哥说可能是中天门,为核实,他把灯光照在牌坊的横楣上,确实是中天门。

独特的野餐吃在云雾里,为不妨碍下山的人,队员们三五一伙,七八成堆,躲在牌坊的两边着饭。从火车站带来的大烧饼,直径约有一尺,听秦虹姐说,是曲阜的特产面食之一。俺咀嚼着,既筋道又好吃,还有芝麻的香味。

童年往事: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晚饭没吃前就冷得浑身哆嗦,吃过饭虽好些,但哆嗦并没减去多少。口琴哥让队员各自把背包解开披裹在身上,漆黑的山中,上下山的人只能看到模糊的被裹人,却不知裹的是男是女,更别说人长的啥样。在手电筒的光影中,移动的被子什么颜色都有。灯光落在俺身上,秦虹姐跺着脚,怎么把儿忘了。说着喊过陈焕和肖劲海,让他俩再奉献几件衣服给俺穿,裹被子的冬瓜菜大姐,我也献一件,话落拽著肖劲海裹着的被子,去了牌坊另一头。这回真不冷了,原先就穿着口琴哥的衣服,又套上三件上衣,沉甸甸的好暖和。

从中天门到南天门,据后来读过的史料,这段一千多米的十八盘,全都是窄窄的石阶,而且被古今游客的鞋,磨得幽幽的亮。虽天黑看不见幽光,但攀爬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脚下打滑。口琴哥攀爬在前面,俺和秦虹姐跟在后面,只差几个石阶。夹在中间的大哥大姐们,和俺三人一样,爬上几十个石阶,就停下歇好长时间,而落在最后面的冬瓜菜大姐,指定不会让劲海哥背着。这么陡的天梯,一个人攀爬还累得气喘吁吁,又是在夜里,要在背上一个人,非出危险不可。

队员们爬爬停停,停停爬爬,眼看南天门近在咫尺,可怎么也爬不到近前。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听声是位女的,晃乱的灯晕里,还没分辨出是谁,人已滚下几十个石阶。口琴哥扔下被子,打着手电筒就小心翼翼地边下石阶边找人,俺和秦虹姐站在高处朝下望,黑乎乎的天梯上只能看到手电筒的光。

秦虹姐扯起嗓子问,是谁滑下去了?没有听到回音,身旁的一位大姐说,听声音不像是咱的人。口琴哥又爬上来,是另爬泰山的人,伤势不重,就是膝盖蹭破了点肉皮。那得有多疼,还能爬上泰山吗? 他们有七八个人,架也能架上南天门,说着接过秦虹姐抱着的被子。裹好被子的他,让几位男队员下去接接冬瓜菜,光陈焕和肖劲海架着她,还不得爬到天明。

童年往事: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四五位队员慢慢下着天梯,不一会就被黑夜吞没。剩下的队员前倾着身躯继续往上攀爬,渐渐靠近南天门。灯晕里,雾中落着看不见的,只能感觉到的微微雨粒。秦虹姐让先上来的队员原地歇着,这才看清裹著被子的大哥大姐们是个啥样子,一个个只露着戴著军帽的头,花被子和军帽融合在一起,在这雾夜的灯光里是多么的不协调,还有俺穿的这身里三层外三层的大人衣服。

口琴哥的手电筒照向天梯下,光晕里的天梯有雾有微雨,就是没有想看到的人。他呼喊着陈焕,山里回荡著陈焕陈焕,应和的我已望见你,重又回荡起望见你望见你。听声知近的口琴哥,让俺别在风口上陪他,叫来秦虹姐,把俺领回避风的石兽旁。

俺在秦虹姐裹起的被子里露出头,听大姐们说着刚发生过的那场惊险,回头却不见口琴哥。离开裹着的被子,走到天梯的风口处,望见的却是几个手电筒的光,晃动在天梯的石阶上。七八个队员加上口琴哥,架胳膊的架胳膊,抬腿的抬腿,把个冬瓜菜大姐,像抬一头猪似的艰难的往上抬。累了停下歇歇,肖劲海变成肉坐垫,冬瓜菜坐在他支起的双腿上。口琴哥看到这般情景,心不由得突地又收又放,这才几天呀,就爱到骨子里。

南天门的风是冬天的风,刚把气喘均匀,身上就冷透。重又连架带抬,肖劲海使劲提着冬瓜菜的裤腰带,一个石阶、一个石阶的往上爬。冬瓜菜大姐从没经历过如此这般的呵护,如婴的哭声被风卷上南天门。正要把她放下,口琴哥说好人当到底,把她抬到牌坊下。

南天门在不紧不慢又十八盘的尽头,古称三天门、天门关,建在飞龙岩与翔凤岭之间的低坳处,双峰夹峙,似天门自开,元中统五年( 1264 )布山道士张士纯创建。这段山门的历史是俺十多年后,二次登泰山时,从导游图上阅过记住的。那时的天街介绍只有一句,西起南天门,东止碧霞祠,全长0.6公里。

童年往事: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天街上,口琴哥用手电筒这儿照照,那儿扫扫。闯进灯光的人们并不是很多,皆躲在避风的岩石下,或坐或卧或抽烟。秦虹姐看到有处凹进去的岩体,就对口琴哥说在这里歇到天明吧。几点了?秦虹姐让他看手腕上的表,她也顺便看一眼。还说个把小时就能爬上山顶,子夜都过了。这不怨人家,谁让咱有这么好的宠物呢。秦虹姐会心地笑了。

偎着岩壁席地而歇的队员们,裹着被子蒙起头,你靠着我,我挨着他,相互挤在一起取暖。过山风呼啸着一阵紧似一阵,但没感觉到微微的雨粒,它们都被狂风刮没了。口琴哥一会儿喊喊,一会儿喊喊,害怕外围的男队员睡着,冻醒了会感冒。他让陈焕哥再辛苦辛苦,千万不要让大伙睡沉,隔几分钟就喊喊。俺在暖和的被子里,偎在秦虹姐的怀里,枕着被子外的风声,和陈焕哥的催醒声,睡成一摊泥。

黎明后的天街,风住了,天仍阴沉沉。似睡非睡的人们睁开眼,攀岳前的渴望,此时像泄了气的气球,全蔫了。有蔫蔫下山的,有尚存没日出还可观五岳独尊石刻的,向阳队的大哥大姐们,就属于其中的一群人。无风的天街依旧冷嗖嗖,有备而来的人们穿着大棉袄,有黑有黛蓝更有绿,唯独口琴哥他们裹着花被子。独特的景象,让观者们或近或远,笑声掩饰不住。五岳独尊在去往玉皇顶的途中,摩崖石刻高约两米多,宽六十厘米有余,在它的右侧是“昂头天外”的题刻。

欣赏过石刻后,秦虹姐说咱就不去玉皇顶了,口琴哥却裹着被子放眼云雾里的远山。傻望什么呀?口琴哥被猛地推了一下,从远望中回过神,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童年往事:雾太浓,啥也望不到

作者简介:牟维列,山东济南市人,生于1956年,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中区作协会员。已在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文学作品五百余(首)篇。

编辑:李勋修《青烟威文学》编辑部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4-15

标签:南天门   天门   牌坊   泰山   天梯   口琴   石阶   石刻   冬瓜   手电筒   大姐   被子   队员   大哥   灯光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