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另一个我|贰 远在夕阳的朋友

12月中旬的时候,我收到一封邀请函,是一个民谣厂牌的原创音乐孵化计划发布会。时间是12月29号,在成都宽窄巷子。作为一个本就喜欢民谣的人,收到这个邀请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当天就定好了29号去成都的火车票。

抵达成都的那天,非常冷。发布会是在下午2点,宽窄巷子钓鱼台精品酒店。宽窄巷子我是第三次来,以前从来不知道,这里还藏有一个如此水准的酒店。发布会开始时,不可避免的是相关部门的领导发言等例行操作。不过仔细听了讲话内容,我觉得成都这座城市对文化,特别是音乐文化方面的确是比重庆重视太多。而且让人惊喜的是,原本以为是一场枯燥的发布会,其实在领导发言之后,完全是一场民谣的livehouse演出。

几位他们厂牌的音乐人的歌都挺好听,是我比较喜欢的调调。现场除了个别人在玩手机外,大家都听得很认真。特别是坐我这排,和我隔了两个人的一个理着简单的圆寸,穿红色冲锋衣的小伙,每首歌都拿着相机全程在录。一曲终了,他好像发现我在看他,转过头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一位穿着一身简单牛仔服,带眼镜的年轻人抱着吉他上场的时候,主持人特别介绍到,这是民谣大师兄厂牌的音乐总监。这首歌叫《徒歌》。

我走入一条叫众生的路/想回头/却再走不出/我还做着漫长的白日梦/却再不能/与你山水相逢/一抹云开/美景不再/满身风尘/何处栖身/岁月饕餮/饮尽风雪/我想起你/无关风月

伴着简单的吉他,他的声音轻轻唱起,我觉得我瞬间仿佛不能呼吸。每一句歌词,每一段旋律都重重撞在我的心上。我想起我独自走过的那些路,看过的那些风景。想起曾经出现又消失的正远,想起了远在天边的阿坤。现场抱着琵琶的姑娘拨动琴弦,细碎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响起。唱着歌的年轻人身上闪着光。

漂泊的人啊/唱着易醉的歌谣/再见理想/再见痴迷的虚妄/那就喝酒吧/醉这一世的荒唐/知道徒歌也唱不出游人的远方/那就那就喝醉吧/斟满一世的黄粱/再见爱情/再见姓马的姑娘

说来惭愧,尽管爱极了民谣,却第一次听这样的livehouse演出。活动结束时,好几个记者都上前去跟那位唱《徒歌》的歌手加微信,红色冲锋衣的小伙也在其中。我想去又觉得不好意思,还在纠结时,他们已经在互相道别准备离开。在红衣小伙快走到我面前时,我站了起来,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万一有合作机会可以联系。去加艺人的微信我是不敢,但这个小伙子,直觉告诉我应该和他很谈得来。他给我发了备注名:多隆。很像藏族名字。

走出酒店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冷空气让我直打哆嗦,满街都是兴高采烈地拍照的人,不敢想象,成都居然下起了雪。我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去附近我提前订好的民宿。我的高中同学基本上都在成都,也有不少亲戚在,但是我每次来成都,都不想去找他们,觉得社交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还是独处更自在。不过有时候,会给我在西华大学读产品设计的妹妹打个电话,然后去请她和她同学们吃个饭。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下雪的成都最大的特点就是冷,不过这点雪量也不可能会给城市披上白衣。只是在路灯下抬头时,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非常的美。多隆发了微信过来,约我去宽窄巷子的酒吧坐坐,并表示只有他一个人。我一向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但我想,多隆也是喜欢民谣的人,他说的酒吧应该比较文艺。跟着他发的定位,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穿着红色冲锋衣,背个迷彩包的他在这样的酒吧里,简直就像一个从远方来的背包客。看到我,他像看到一个熟悉的朋友一样招呼我坐,让我点单,一点也不像刚刚认识的样子。
“我不喝酒。”我说,“晚上也不敢喝咖啡,怕睡不着,点个奶茶就行。”
“那再要点什么吃的不。”他问。我正好晚上没吃饱,就说:“那点个提拉米苏吧。”

这个酒吧确实是安静的,跟我印象中那种吵闹的夜店完全不同,我想,这应该就是赵雷《成都》中唱的那种小酒馆。多隆是网站编辑。他告诉我,他上班不用坐班,没有经营任务,只负责内容。
我说:“我也做过网站编辑。但是非常不爽,每天打卡,在办公室混日子,除了看剧就是刷淘宝,很无聊。”
“据说,当一个公司开始强调考勤的时候,就说明开始走下坡路了。”他笑着说。
“对啊,你知道吗,我以前上班那个网站,三年换了5个总裁,简直是职场版《甄嬛传》,领导还叫我们去办公室让我们站队。我实在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于是辞职了,现在自由职业。”

聊到工作,我感觉瞬间我们就像认识了好久的朋友一样轻松而自然。这时,台上有吉他声传来,我发现,弹着吉他唱歌的,就是下午发布会上唱《徒歌》的小伙子,他现在唱的是一首新的歌。多隆告诉我,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酒吧。我说:“难怪你会订这里,说真的,他的歌真的好听,现在这首唱朋友的歌,感觉很应景。”
“你说,人和人的相遇,像什么?”多隆突然问我。
“火车和乘客,有的人坐一两个站,匆匆就下车了。有的人,会坐得久一点。还有人,会一直坐到终点。当然,这样的人,非常少见。”
“我觉得更像是两艘船。”
“怎么会像船?”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
“我小时候住在长江边,经常去江边玩,我们那一段经常会有来来往往的轮船。每当船在江里相遇时,先是远远地打招呼,鸣笛,然后慢慢地靠近,保持很近的距离一段时间,再各自远去。而且,总是去下游的船离开得快些。就跟人一样,生疏时,总是有一个人先离开。”多隆喝了口咖啡,笑着问我,“怎么样,形不形象?”
“结果你也是个孤独的人。那,万一,遇到的人,一直没有生疏呢?”
“笨蛋,江里的船有同一个方向走的啊!而且,还有停在岸边的趸船,不管另外一艘船走多远,总会回来上人上货,再出发。很多人不就是这样吗,平时不怎么联系,但是关系一直在。”
“好吧,我服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小酒馆里,说了很多话,听了很多首歌,一直到12点。离开的时候,多隆坚持要送我,我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而且我订的民宿就在宽窄巷子旁边那条支矶石街,近得很。多隆说:“那我正好散散步。”

雪还没有停,空气湿冷得刺骨。我们慢慢地走在宽窄巷子新旧交替的光影里。

“你知道吗,刚刚唱歌的那个老幺,他本来是在深圳当地理老师,因为喜欢音乐,辞职来到成都,到了宽窄巷子后,就不走了,专心做自己想做的音乐。”多隆向我说着老幺的故事,语气里充满了向往。
“这真的很需要勇气。”我说,“要是我会写歌,我也不一定敢。而且老师的工作那么稳定,工资还高,还有寒暑假。”
“你现在做自由职业,已经比我勇敢多了。不过,如果我会写歌,我不会在某一个地方停留下来,我会去不同的城市,乡村、小镇......”

很快,我住的地方到了。我向多隆道谢并道别。邀请他有空来重庆。其实,我知道,这样的话,在很多人看来,只是客套话罢了。新认识的朋友,又不在一个城市,即便是很谈得来,那也像是远在天边的夕阳,看起来无限美好,却最终也是转瞬即逝。但是,我是真心想邀请他来,绝不是故意说客套话。
“放心,我很快就会来的。”多隆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单位明年会在重庆设立一个分站,以后会经常来重庆。”
我说,“来重庆必须跟我联系,我带你吃火锅。”
“放心,肯定要找你。好了,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多隆的背景渐渐消失在宽窄巷子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我又想起下午听到的那首《徒歌》,满身风尘/何处栖身/岁月饕餮/饮尽风雪/我想起你/无关风月。我想,我这个人,一直懒于交朋友。能称得上朋友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多隆,应该能成为比较长久的朋友吧。而那个住在遥远的北方城市的人,这么多年不见,内心一直想念。

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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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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