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从南到北（七）：洛阳过客

火车哐当哐当地沿着铁轨奔跑，车窗外一片张牙舞爪的焦黄景象。是的，这就是上学时背过无数次的“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了。

从潼关到洛阳，全程都是在黄土高原上穿行。一整个下午，我都在望着这些尖牙利齿的土林出神。对于在西南山林里长大的我来说，这样的景象是一种让人震撼的美。但是偶尔出现的居民小院以及破败的窑洞，实在是看得我内心惆怅。

火车经过张矛，我不知道这是一个乡还是一个镇，反正很多的房子聚集在这里，家家都是小院子。我发现，这一路看过来，不管是在陕西省还是河南省，好像黄土高原上新建的民居小院全都长得一模一样。清一色的大门头，同样字体的对联，甚至连配色都是一样的，连续看了无数座这样的民居后，我发觉我都有了视觉疲劳。

废弃的窑洞

阳光下的这些黄土给人一种灼热的感觉，看得喉咙发干。只是偶然在山坳上，会有一树粉红的野桃花在提醒着我现在仍是早春。黄昏时，夕阳的光线把这些无边无际的土林涂得黄中带红，鲜艳耀眼，就像烤得香香的面包。3个多小时的路程中，我不知道是感叹眼前沟壑纵横的壮美多一些，还是感慨这里自然环境的恶劣多一些。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天黑的时候，我到了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洛阳。

我在重庆的河南朋友听说我到了洛阳，立马给我发来一份“作业”，那是一长串需要去吃的美食名单：牛肉汤、涮牛肚、马坡烤鱼、白吉馍、擀面皮米皮，他说晚上还得去吃夜市。不过我没打算好好地去完成，因为这次来洛阳，我不是为了来旅行，实在是因为潼关没有回重庆的火车，我又不想走回头路，于是干脆再往前走一点，把洛阳作为终点吧。

在洛阳我当然还是住的53块钱的大床房，这一趟走下来找这种又便宜又好的住宿我都已经很有经验了，完全不成问题。只是刚出洛阳站时，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去过那么多地方的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出站时门口大概率都会有人走上来追着问：有车，走不走。住宿，要不要。这类的话术感觉是全国统一，但是洛阳偏偏就不一样。大妈们走上来问的是什么？小伙子，住宿，要不要，有姑娘。我自然不搭理她，飞快地离开想离开火车站这个生猛的区域，结果一路上像过五关斩六将一样，前有层层封锁，后有无数追兵，这些大妈军团无一例外是突出“有姑娘”。这操作让我心里狂笑着飞快跑离这个是非之地。

回重庆的火车是第二天下午5点59分，我打算早晨起来在宾馆写一篇之前的游记，就去老城区逛逛。说句实在话，来到洛阳的老城区，我感觉有一丝丝熟悉，它有点像成都的宽窄巷子、北京的南锣鼓巷、重庆的磁器口。我来之前没有做任何功课，也对它的历史文化一概不知，但站在这里，除了那些熟悉感之外，我的的确确能感受到它自己的洛阳味道。

我在一家有着巨大邮筒作为门面的明信片店，买了几张烟火气的老街带着中原第一门的明信片寄给了在四川的哥哥、深圳的妹妹和贵州的朋友，于是就出发前往火车站准备踏上归途。

在洛阳站的候车室，我发现墙上有一幅巨大的壁画，是马赛克艺术风格，画的都是一些历史典故，很有意思。人们匆匆忙忙地从下面走过，似乎很少有人停下来留意它。我想，也许是我的好奇心太重，也许是我太闲了，这一趟旅行，我记录了那么多对于其他人来说司空见惯的波澜不惊的事情。也许有人无意中看到这些记录的时候，会重新发现他的世界里这些从未在意过的美好吧。

一个人从南到北，我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去远方的旅行。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当然还会继续出发，去更多的城市、更多的村庄、看更多的风景。我脚下的路，将会比天空还远。而我会在无尽的路途中，成为那个我想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