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年故宫寻梦，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紫禁城

故宫，是今年的热点话题。这庞大的建筑群，已经是600年的高龄。因此，今年有故宫“丹宸永固-紫禁城建成六百年”展览，展出了许多从未面世的国宝；有各种纪念文章，翻遍了故宫的前世今生；有各个摄影大师的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描画那红墙黄瓦；有人出了专著，有人印了画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故宫。

我的心中也有我自己的故宫。我是如此莫名的喜欢故宫。喜欢它宏大庄严的气派，喜欢它严谨规整的建筑；喜欢它一层又一层的汉白玉栏杆，喜欢它一道又一道的朱漆大门；喜欢它弯弯的金水桥，喜欢它长长的东夹道；喜欢它精工细作的门钉，喜欢它不起眼位置的装饰……喜欢它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有的不同韵味。我喜欢的故宫，跟皇帝无关，跟宫斗无涉，就是喜欢那精雕细琢、无法超越的壮观和美丽。

其实我最喜欢的故宫，是我上大学到北京时第一次看见的故宫。1983年考上大学来到北京，开学后第一个星期日，便跟同学约着一起去了故宫。那个时候的故宫，没有几个游客，那个时候的太和殿和其他宫殿，都可以进去细细观看。从午门一直往里走，那种空旷、深邃、静谧、凝重……至今印象深刻，符合我对故宫的一切想像。走在故宫的广场上、宫殿里，就像穿过历史的长河，恍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身在何时。

再然后去过很多次故宫，陪家人、陪亲戚、陪朋友、陪同学，凡是来北京玩的，当然都要去故宫，我也愿意陪着他们一遍遍去故宫。仿佛是自己的一件稀世珍宝，迫不及待地要向没见过的人展示，带着他们把故宫开放的角角落落走遍，生怕他们拉下了应该看而没看到的地方。

然而，却越来越看不到我喜欢的故宫了，如潮的游人如过江之鲫，汹涌地从故宫的中轴线漫过，广阔的太和殿广场，被挤得如同集贸市场。从摩肩接踵地趴在坤宁宫的玻璃窗户上留下一堆手印和鼻子印，到隔着栏杆远远地瞄一眼“正大光明”匾额；慈宁宫的回廊上，坐满了各种姿态不雅的游人；御花园的连理树前，甚至可能为照相争吵不已。故宫的喧闹和阻隔，让故宫不再是我心中的故宫。

那时我常常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拥挤的人流，深为他们感到遗憾，遗憾他们没有机会看到真正的故宫。这样的故宫，怎么能够叫故宫呢？再然后我发现，其实没有多少人像我这样喜欢故宫，或者说没有多少人在意真正的故宫是什么样的故宫。故宫是全国人民的故宫，到了北京一定要看故宫，看到就完成了心愿。因此，后来有好多年，我不再去故宫。

今年，重新开启故宫之行。从春到冬，去了好多次。疫情之后重新开放的故宫有一段时间每天只允许2、300人进入，不再有密密麻麻的人流，太和门广场上的人屈指可数，更显天地之间的寂静。像中左门、中右门或者体仁阁、弘仪阁长廊这些地方，有时候居然可以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一个人。又可以在那旷世的时空里冥想了，虽然回不到原来，但故宫又有点像故宫了。

去得多了，越发地喜欢故宫。每次去，都是从早上宫门开启呆到傍晚下栓落锁。每次都是在工作人员嫌弃的催促声中恋恋不舍地离开。深恨故宫关门太早，其实那正是故宫最美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就想起，大学毕业那年，本来班里有两个故宫的分配名额，但全班同学没有一个选择。那时候太年轻，总害怕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也出不来。要是那会儿去了故宫，它的清晨、它的夜晚、它的雨雪、它的静寂，就都能看到了吧？那可能才是看见真正的故宫。

今年多次进宫，不但可以慢慢看故宫，还可以用相机把我喜欢的故宫拍下来。因为各种机缘，其中有几次我分别跟着几位摄影老师进宫。他们各自有各自对故宫的热爱，各自有各自对故宫的诠释。跟着老师，我也进一步深入地从不同角度看故宫。用延时拍摄太和殿的风云变幻，不厌其烦地在乾清门一遍遍包围曝光，蹲在三大殿的东侧拍景深合成，抓住夕阳在太和门留下的最后一丝光影……然后在老师的指导下，学着做各种后期。故宫几乎成了我学习摄影的教室和实验室。

摄影老师喜欢极端天气下去拍故宫，即使有蓝天白云，也要用后期把它做成莫兰迪色，降低饱和度，让天空呈现一种灰色。老师说这样才能跟古老的故宫相配。我虽然照虎画猫地跟着老师做了两张，但还是并不太喜欢。大概是因为我的审美还比较低级吧。我其实还是喜欢蓝天白云下的故宫，也许是因为那样的色彩，跟故宫的红墙黄瓦有强烈的对比，让故宫显得真实，就在我的眼前，而不是一个梦。

喜欢故宫的春，喜欢故宫的夏，也喜欢故宫的秋，本来还希望有机会看看故宫的雪。但这简直是一个奢望。北京本来雪就稀贵，今年初两次稍大一点的雪，却都赶上周一闭馆。今冬的第一场雪，在大家对天气预报的半信半疑中，故宫的门票早就抢购一空。下一次预报有雪，又是周一。也许这就是宿命。快到年底了，等明年吧。不过在最近一次去故宫时，见那么多的人，估计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勇气去故宫了。

那么，就用此文和这些照片，在故宫600诞辰之年，给自己留一个纪念吧。有太多的摄影大师拍过故宫，美轮美奂。我学艺尚浅，望尘莫及。但这些照片和记忆，是属于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