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苏10 野菜太守

吃个野菜，苏轼也能感慨出一番人生道理

乌台诗案中，还有一个罪证，指向的是苏轼在密州任上发的一通牢骚。

熙宁九年（1076），身为胶西太守的苏轼作了一首词，又写了一篇赋，主要是抱怨物资匮乏，吃得太差。

采薇图 南宋 李唐

《后杞菊赋》是苏轼密州时期的作品，之前《圃苏篇》中提过，那几年的密州，一是赶上了灾年，二是朝廷新法削减官员用度，所以贵为太守的苏轼也要节衣缩食，甚至三餐无着。

苏轼曾亲自到密州城郊摘拾野菜（杞菊）来吃，又因有唐代陆龟蒙《杞菊赋》在先，他便写了这篇《后杞菊赋》。

赋中先是大叹餐食贫瘠，辛苦工作一天却连一杯酒也没得喝，只能拿树叶子来爽爽口（曾杯酒之不设，揽草木以诳口），对着饭桌上的寡淡食物，实在难以下咽。

随后，笔锋一转，苏轼开始了自己最擅长的人生感悟：

人生一世，如屈伸肘。

何者为贫?何者为富?

何者为美?何者为陋?

或糠核而瓠肥，或粱肉而黑瘦。

苏轼最后大赞野菜的功用：我春天吃它的苗，夏天吃它的叶，秋天吃它的花和果实，冬天吃它的根茎，我就这样吃下去，没准儿还能长寿呢。

（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

赋的正文部分没有引发新党的政治敏感，倒是这篇赋的序言中，苏轼说了一句：我来到密州后，就想吃顿饱饭，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天天吃素，吃得我好烦啊！

（及移守胶西，意且一饱，而斋厨索然，不堪其忧。）

这句话，被御史台拿出来说事儿，逼问苏轼：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是对朝廷有什么意见吗？

苏轼招供：我承认我是在讽刺朝廷，因为新法削减了官员太多的财政预算，厨房里没酒没肉，我很扫兴。

（以非讽朝廷，新法减削公使钱太甚，斋酝厨薄，事皆索然无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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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菊图 清 石涛

在密州时，因为确实比较亏嘴，这位“自笑平生为口忙”的苏老饕，填了一首《薄薄酒》的词牌，引用了密州当地喜欢喝酒但家中贫困的朋友赵明叔的一句口头禅：薄薄酒，胜茶汤，丑丑妇，胜空房。

苏轼的词中稍作改动：

上片是：薄薄酒，胜茶汤；粗粗布，胜无裳；丑妻恶妾胜空房，五更待漏靴满霜。

下片是：薄薄酒，饮两钟；粗粗布，著两重；美恶虽异醉暖同，丑妻恶妾寿乃公。

这也不行，被御史台指斥为讽刺朝廷。

后来，在那篇著名的《超然台记》中，苏轼终于不抱怨饮食上的贫瘠，回到民生老调上，感慨自己自来密州至今，每年农民的收成都不好，盗贼越来越多，治安越来越差。

（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

在御史们的讯问下，苏轼承认，这句确是在抱怨，连年灾荒盗贼横行的根源是朝廷政策不当、新法不便所致。

（意言连年蝗虫盗赋狱讼之多。非讽朝廷。政事阙失。并新法不便所致。）

以上这些在密州随便发的牢骚，苏轼却也夹在书信中，寄给了驸马王诜，结果连累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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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犀 原创

《重新认识苏东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点或事件为节，每月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

苏学已是显学，我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多多了解、理解这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苏写时间”。

是为日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