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毕业巴黎留学生归国，在街道里做合同工，第一个月工资6300

从巴黎综合理工毕业回国，在街道里做合同工。刚报道时，分管领导问我：“哎呀，你清华毕业又喝过洋墨水的，来我们这里干伐啦？现在不比以前，赶紧到企业挣大钱去。”

按照当时的政策，必须要有本地户口，或者研究生+居住证满1年，才能报名参加公务员考试。留学生落户流程走完大约需要一整年的时间，于是先去街道做合同工，边工作边等户口。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条道路，其实当时也没有想好，毕竟“研究型大学不以就业为导向”，先接触接触社会，走一步，看一步。

手机响起，第一个月的工资到账。机关单位很厚道，特意让我们在14号之前办好了入职手续，这样可以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同批入职的同事们在微信群里互相确认是否都收到了工资，有位同事问：“这是半个月的还是一个月的？不会这么少吧？”

工作的街道在上海的中心区域，和我想象中的很像，和我想象中的又很不一样，修建于80、90年代的工人新村之间，夹杂着众多知名写字楼。衣着朴素的阿姨爷叔与时尚的白领在引人迷路的单行道上来来往往，左手边满是玻璃鳞次栉比的银行大厦闪耀着太阳的反光晃得行人眼晕，右手边油漆剥落搭满衣架的老公房淅淅沥沥滴着水滴迫使路人绕行。

这里的房价很高。修建于90年代的老公房，因为带了学区，单价轻松超过10万，通常是12万。修建于2010年后的新住宅，不知道有没有学区，一套的总价要2000万-3000万。我用自己的工资算了算，我的妈呀，要不吃不喝400年的收入才行。而且彼时我还没有考虑到交易税、中介费、装修费等其他开支。

这里的居民收入不高。很多是已经退休的阿姨爷叔，领着刚够生活的退休金。也有很多像我这样租房子的小青年，每月到手一万上下徘徊，四舍六入我也有一万。还有一些拿着贴近最低工资2980的中年人，我的同事中就有不少。由于工作性质，也知道这里有很多领取低保和各类困难补助的居民。极少能见到真正年入百万的高端人士，他们才是真正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

在这里有房子的居民，应该个个身家大几百万，但是他们的日常收入也只能支撑普通的日常生活，偶尔去个郊区或者包邮区就算是值得拍照发朋友圈的旅行了，几百万的房子是他们唯一的住所，上海市中心是他们退无可退的老家。

在这里拿着上万收入的租客，生活优雅小资而惬意，中午休息去排队买个网红奶茶，晚上约上小伙伴去吃个小众火锅，周末去看个展劈劈情操，面容和服装精致讨巧，每天的朋友圈都可以配上几个高深莫测的英语单词，然而这里最便宜的房子也与他们无关。

这里的居民非常热心。有支内回沪的退休老干部，日常生活极度节俭，每个月都要把退休金的大部分都捐给困难儿童，到我听说他的事迹已经做了十几年。有从机关国企退休的老人，成立了社会组织（NGO），照顾小区里独自居住身体不便的高龄老人、智力残疾的儿童、帮助小区里双职工家长照看小孩。有在炎炎烈日和凌冽寒风中戴着小黄帽、挥舞着小红旗提示行人按照交通灯过马路的志愿者。

这里的居民也很难搞。有人十几年前签了动迁协议拿了补偿款分了好几套房子，由于黄赌毒败光家产，每天来街道闹事，在食堂餐盘里吐痰。有人身无一技之长又看不起社区工作，成天嚷着要街道给安排个工作轻松地位高收入多的工作。有人背着煤气罐打火机、有人拎着90多岁的老人、有人挥舞着艾滋病诊断报告和注射器来提出各种不合理诉求。

在这个街道工作刚满两年时，走完了落户流程，考去了其他单位。在这两年里，房价翻了一番，新商场开业了几个，股市大幅震荡，P2P暴雷了几家，社会最低工资、社会平均工资稳步地增长。这里来来往往、工作生活的老年人和年轻人们的状态似乎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