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檀-清代后期晋商在张家口的经营活动（下）

清代后期晋商在张家口的经营活动（下）

许 檀

三

北疆贸易陆路长途贩运，耗时耗资甚巨的这一特点，决定了它对资金需求量甚大，而且周转期长。故张家口不仅是塞北地区的商业中心，也是清代中国最北部的金融中心。张家口的金融机构主要集中在下堡，也都是山西商人经营的。

在雁门关碑铭中我们看到，除当行合捐15千外，另有12家当铺分别单独捐钱10千；著名的帐局祥发永捐钱35千、大泉玉30千；日升昌、蔚丰厚、天成亨、大盛川等票号也参与了集资。

据波兹德涅耶夫的记载，晋商张家口开设的钱庄“资本一般在五千两到二万两之间”，而票号的资本则大得多，“达几十万两”之巨，张家口的“银钱业务主要是票户（号）进行的。”不过，在雁门关的集资中，各家票号捐款数额都十分有限，日升昌仅捐钱5千，其余三家各只有3千，还不如一般的当铺。

账局，是雍乾之际在北京、张家口等北方商业城市产生的以对工商业者开展存放款业务为主的金融机构，其经营者多是晋商。

目前所知最早的一家账局是乾隆元年山西商人王庭荣出资四万两在张家口开设的“祥发永”。

1853年御使王茂荫对账局的经营活动有如下记述：“闻账局自来借贷多以一年为期，五六月间各路货物到京，借者尤多。每逢到期，将本利全数措齐，送到局中，谓之本利见面。

账局看后，将利收起，令借者更换一券，仍将本银持归。每年如此。”账局的借款对象主要是从事中俄、汉蒙贸易者，一个往返即需一年时间，故账局借贷多以一年为期。

据宣统二年的注册登记，此时张家口至少有13家帐局。其中，大升玉已开设90余年，大泉玉也开设了70年，而开业最早的祥发永更是有170余年历史的老字号了。表4所列是张家口这3家帐局老字号的基本状况，请参见。

表4张家口3家开设较早的账局示例

票号，是道光初年出现的一种专营汇兑业务的金融机构，其经营者也都是山西商人，分为平遥、太谷、祁县三帮。

到道光末年，票号已发展到日升昌、蔚泰厚、蔚丰厚、蔚盛长、新泰厚、天成亨、合盛元、日新中等8家，在北京、天津、苏州、南京、扬州、清江浦、芜湖、屯溪、河口、汉口、长沙、成都、重庆、广州、张家口等23个城市设有分号，张家口是其中最北方的城市。

道光三十年与张家口通汇的城市至少有13个，计有京师、苏州、河口、平遥、祁县、太谷、太原、天津、汉口、扬州、成都、清江浦、三原等；其往来商号有：大顺雷、兴盛德、永顺祥、裕兴昌、源泰昌、庆源德、永顺利、万和明、德兴恒、源盛兴、恒义长、永兴玉、合盛永、三和同、德生世、昌泰和、生旺德、恒义承、万盛隆等19家，汇兑往来金额共计164364两。

张家口票号的汇兑业务与茶叶贸易密切相关。道光年间张家口日升昌分号曾多次向江西河口镇出票，如道光三十年正月初十日的信件中记有：“定会过三月初一至十五日河口交河宝银三千两”；“又定会过四月十五日河口交河宝银八千两”。

正月十九日信件记有：“现收会去河口交合盛永河宝足银二千两，与伊立去会票一张，注定河口四月初十至十五日见票无利付伊”；“又定会去河口交德生世河宝足银三千两，与伊写去不列次凭信一封，注定河口四月初十至十五日见信无利付伊”。

三月、四月正是春茶上市之际，在河口提款的合盛永、德生世等当是在河口采办茶叶的商号。咸丰年间晋商转向湖广采买办茶叶，日升昌票号的汇款也转向汉口。

如咸丰十年十二月“交会汉明正月二十日至月底收合盛长足宝银二千两，二月的收足宝银二千两”，“又交会汉明正月初五日至二十日永逢沅足宝银一万两”。所汇银两是由于“汉号不存甚银两”，因而提前预备翌年春季“口地与咱处办红茶”的资金需求。

咸丰十一年正月“定会汉三月初五至初十日交义亨和宝足银五千两”，“又定会汉三月初一至初五日交三和公足宝银六千两”，“又定会汉三月初十至十五日交合盛德足宝银三千两”，均系为“汉湘办买红茶”的汇款。

清末，由于“大宗茶货俱由俄国（商人）自行贩运”，山西茶商“渐多歇业”，票号业务自然也会受到影响。这或许就是在雁门关集资中各家票号捐款数额甚少的原因吧。

综上，张家口是清代塞北地区最重要的商业城市，是汉蒙贸易、中俄贸易的重要转运枢纽。在张家口从事贸易者以晋商为多，其输出商品以茶叶、烟草、杂货为大宗，输入商品则以毛皮、土碱等为主。

鸦片战争后，俄国商人开始直接从中国内地转运茶叶，凭借不平等条约中获取的各种特权，其运输成本大大低于晋商。俄商的介入使张家口的商业在清末发生了较大变化：

其一，张家口关税收入大量流失。张家口的进出口贸易总量虽有增长，但由于俄国商人转运商品享有免税权，致使张家口税关的税收大量缺额。

其二，晋商在茶叶贸易中的垄断地位逐渐被俄国商人所取代，与茶叶贸易密切相关的金融业也出现萎缩。

注释：

这批碑刻资料是笔者的博士生乔南在山西调查时抄录的，共6通，年代为宣统元年和二年，总计有十余个城镇参与了集资。详请参见许檀、乔南《清代的雁门关商道与塞北商城》，该文将于近期在《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刊出。

此外，该碑还镌有来自毕镇、河口镇、岱岳镇、山阴城、广武镇等地的捐款。

此系张家口税关光绪中后期的银钱折算率（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光绪朝朱批奏折，北京：中华书局，1995。第72辑，第672、825页；第73辑，第89页等）。

此外，该碑碑阳还有万全县和西包头的捐款。

波兹德涅耶夫《蒙古与蒙古人》第705页记载，祥发永是从事恰克图茶叶贸易的商号，在上堡设有货栈，可能属二者兼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