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掌故之给张学良做侍卫官(上)

本文是陈大章先生所撰,陈先生曾给少帅张学良将军担任侍卫官。少帅张学良将军的生平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但相关的很多细节却不是很清楚,从此文中,相信我们可以一窥当年的不少旧事。

1925年4月,我从沈阳北大营的东北陆军军事教导队第四骑兵科毕业,毕业时考了个第十一名。我身体好,年轻力壮,枪打得准,骑马也好。正赶上张学良到教导队挑侍卫副官,就把我挑上了。这次一共挑了三十个人。张学良看我精神好,敬礼规矩,也不好抽烟喝酒,就叫我当头了。

那时张学良没有卫队,就我们这三十人,都是骑兵,每人一支手枪,还给我们每人一支手提机关枪。张学良最喜欢骑兵,他说,李世民当年两万骑兵统一了中国。张学良走到哪儿也总带着骑兵。


平息郭松龄倒戈

1925年10月,张学良带着我们到了天津,住在蔡家花园公馆。他是奉军一、三联军的军长,郭松龄是副军长。郭松龄正住在天津的意租界医院养病。11月18日,张学良回沈阳,晋见“老将”(张学良对其父张作霖的称谓)。

张学良走以前,去医院看望了郭松龄,当时郭松龄正酝酿倒戈反奉,张学良并不知道。张学良回沈阳后,郭松龄就出院了,坐火车到了滦州,并于11月22日通电反奉。

张学良在沈阳住了三天,就乘专车返回天津。火车走到离山海关还有一站的前所时,车停了。车站站长来到张学良的专车前,说火车不能再往前走了,山海关铁路被破坏了。张学良问怎么回事,站长说不知道。

这时来了一个工兵连长,叫杜维纲,向张学良报告说:“报告军长,山海关铁路破坏任务已完成。”

张学良问他:“谁叫你破坏的?”

杜维纲说:“不是军长有命令吗?”

那时一、三联军的印章刻的是张学良和郭松龄两个人的名字。张学良知道出了问题。又有从山海关方面过来的人,说是郭松龄倒戈了。这时,张学良恍然大悟,就让火车倒退,一退退到连山(即今锦西),又转到葫芦岛,已是下午时分。

我们在海军学校吃过饭,坐上镇海兵舰就出发了。张学良命令我守住兵舰上的武器库门,防止发生意外。这时天已黑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

第二天天一亮,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秦皇岛。拿望远镜一看,秦皇岛的兵车一辆接一辆,拥挤不堪。这是郭松龄在调动军队呢。张学良到了秦皇岛,就想下船见郭松龄。他在客厅召集参谋长鲍文樾、师长朱继光、军衡处长周濂、军法处长朱光沐、总部副官汤国桢、副官姜化南、秘书刘鸣九等谈话。

他说:“东北的问题,我要和郭松龄亲自谈一下。只要我们俩一谈,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不需要动武,东北军内部从来没打过仗。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要开这个战端。如果东北军在东北打内战,日本人一定要干涉,这对我们东北不利。”

鲍文樾反对张去见郭,说:“你不能去,你去了他要把你扣下,挟天子令诸侯,那就不好办了。”众人也一致反对,张学良终于没有下船。

后来张学良写了一封亲笔信,请郭松龄到船上来谈。信的内容是:东北军内部任何重大问题,只要我两人商量同意,下一个命令都能解决,不要从我两人开起内战之端。这种内战一发生,后患无穷。并能引起日本军队干涉中国内部争端,有丧权辱国的历史罪孽,应三思而行。因此我请懋宸军长亲自到兵舰来一次,我两人慎重研究解决问题。特派伊雅格持信见你,伊雅格的随行人有随从副官陈大章和吴景山两人。信末署“张学良手书”。

这封信交给张学良身边的英国人伊雅格(外号叫“小稽查”,会说中国话,他父亲在北宁铁路当过工程师)。张学良叫我和副官吴景山陪伊雅格去送信。

我们坐上小汽艇开到岸边。吴景山留下看船。我跟伊雅格上岸去火柴厂见郭松龄。郭松龄看完信,跟伊雅格说:“军事时期,我不见他;军事完了回天津,我再见他。”郭松龄不见张学良,说明他反奉决心已下。

我们回到兵舰上,伊雅格向张学良汇报了送信的经过。张学良一言不发,沉默思考。当时有一个法国军舰的舰长来见张学良,两个人用英语交谈了很长时间。那个法国人给张学良带来好多天津的报纸,有《大公报》、《益世报》等,上面登了许多郭松龄倒戈的消息。张学良一看见不了郭松龄,就命令兵舰离开了秦皇岛。

兵舰开到了营口后,因冬天兵舰进不了港口,又调头南下开往旅顺。我随张学良在旅顺下了船,经南满铁路回沈阳。南满路上日本人不让带枪支。我们三十人的枪支都交给日本人,集中在一起装在麻袋里,到了沈阳才还给我们。

到了沈阳,张学良去见大帅,张作霖把他一顿好闹。张作霖说: “郭松龄的官都是你保荐的!今天造反了,怎么办!”张学良也不吱声,他跟父亲不敢抬杠。

过了一天,张作霖叫张学良去前线指挥军队抵抗郭松龄。张学良又坐上火车开往绥中。郭松龄的十几万军队往东北推进,张学良只好退到锦州,又退到新民,最后退到兴隆店,专车停在岔道上。

后来,郭松龄的军队到了白旗堡,两军在巨流河长山子一带展开激战。伊雅格会接电话线,他把电话线接到专车上,张学良就跟各地通电话,调兵遣将,凑有七八千人,又现从兵工厂调来七八十门炮,由汽车拉到阵地上。

当时找不到马,副官姜化南对张学良说:“撤退时炮没有马不成,请军长赶紧准备马。”

张学良这时笑着说:“你还想打第二仗呀?”

他曾对别人说过:“从公的方面来说,老将是我的长官;从私的方面来说,他又是我的父亲。我这一仗不打,将来闹个不忠不孝。”张学良的意思是,老将让他打郭松龄,打这一仗就行了,败就败了,郭松龄还是东北人嘛。

郭松龄11月22日通电反奉后,由于行动迟缓,贻误战机,并且被张作霖的骑兵抄了后路,最后到12月24日兵败被杀。

这件事过后,张学良给我们这三十个人全提拔了。我原来是准尉,连升三级,当了上尉;原来的上士也升为少尉。张学良说:“陈大章这三十人永远双薪,他们和我同舟共济(指在镇海兵舰上护卫他),共过患难。”

郭松龄兵败以后,白旗堡车站上有上千匹征来的民马。张学良叫我去挑二百匹好马,要我编个骑兵连。我说:“哪来的那么些兵呢?”张学良说:“郭松龄那边不净是你教导队的同学吗?一号召不就来了吗?”那会儿谁不愿上张学良卫队当兵呢?我一招,果然来了好些人,说是一个连,实际上人数不限,有三百多人。就这样,我当上了警卫骑兵连长。


苦谏居仁堂

1927年3月,张学良、韩麟春率三、四方面军团司令部驻在河南郑州陇海铁路公园。奉军与武汉的北伐军形成对峙局面。一天,张学良邀二十三旅的参谋长黄显声(原北大学生,参加过五四运动。在东北讲武堂第三期炮兵科毕业时考第一,深得张学良的信任)到陇海公园里面的俱乐部谈话,那次由我陪同。

张学良说:“这个仗不能再打了,我打算撤军。北伐军是三民主义的军队,三民主义是孙中山先生提出来的,我研究过,三民主义联俄容共,是五权宪法的民主政治,有一定道理。如果全国都信三民主义,中国能够统一。咱们东北军什么主义都没有,现在占了河北、山东、安徽、河南、热察绥等省这么多地盘,连一个好县长都派不出去,都是贪官污吏。天高三尺,地皮都刮光了,整得老百姓怨声载道。为什么邯郸县出来那么多红枪会,地方上出那样多土匪?都是贪官污吏、连年内战、兵连祸结造成的灾难。”

张学良说:“想用武力统一中国当大总统,那是白天做梦!这都是杨宇霆总参议给老将出的主意。民国十年,我同张作相、吴泰来(师长)、鲍育才(营长)和大姐张冠英等人到日本参观秋操军事大演习,日本人的主攻目标就是对着东三省。他们说:满蒙地区是日本国的生命线,他们迟早要实行侵略满蒙的政策。东北军能保住东三省不被日本侵略,不当亡国奴,不当朝鲜第二,这才是我们的大功,才对得起东北三千万同胞。”

黄显声对张学良说:“冯玉祥参加了北伐军,如果他从陕西出潼关,沿洛阳、郑州、开封占领陇海铁路,黄河以南的东北军就难以撤退了。如果阎锡山从山西出兵娘子关,占领石家庄,京汉铁路就会被截断。还有,张宗昌的军队眼看守不住蚌埠,如果沿徐州、济南撤退到天津,又会危及北宁铁路。如果北宁铁路被截断,东北军就无法撤退了。要撤军就早日准备撤。”可见那时张学良就有撤军的想法。

1927年7月,张学良派我去沈阳东关小河沿东北陆军讲武堂学习。学习了半年,正赶上蒋介石第二次北伐,东北军节节败退,前线急着要人。讲武堂只得暂时解散,五百多学员都上前线带兵。当时,三、四方面军团部已退至保定。我到了保定,见到张学良。他写了个条子:“陈大章回任骑兵连长。”就这么着,我又回到张学良身边。

有一天,张学良把黄显声找来,对黄显声说:“我考虑了好久,韩麟春(原三、四方面军军团长)有病回北京了,军部只有我一个人负责有困难。我请示老将派杨总参议来军部顶韩麟春的空缺,这样我就可以抽出身回北京,劝说老将把东北军撤回关内。”

张学良说他拟编一个十九师,王以哲为师长兼二旅旅长,黄显声为一旅旅长,第一旅编成后要黄显声马上开赴滦县驻防,等东北军全部撤到滦东五县后再齐头并进,沿北宁铁路回东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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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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