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为什么说匈奴是夏朝遗民?


司马迁斩钉截铁地记载:匈奴,是夏后氏苗裔。

夏后氏的始祖,是禹。也就是说,匈奴是大禹的后人。

然而,这一说法,在后世却受到质疑。

司马迁治史严谨的态度世人共知,后世的质疑也有理有据。

问题何在?

司马迁对匈奴起源的记载

司马迁在《史记.匈奴列传》开篇,就斩钉截铁地记载:匈奴,其险阻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


禹本是姒姓,在有国以后,才以国为姓,才有了夏后氏的说法。因此,夏后氏的始祖就是大禹。

所以,匈奴既是夏后氏苗裔,也就是大禹的后代。

不过,其后,司马迁没有立刻继续记载匈奴的事迹,而是记载北方各游牧民族的历史:早在唐虞(尧舜)时代以前,北蛮之地就已经有了山戎、荤粥等部族。在战国之前,这些部族“时大时小,别散分离”,与三代及诸侯发生密切联系。

战国后期,在秦、赵、燕等国击败周边的义渠、楼烦等部族后,将疆域向西、北扩张后,才开始与匈奴接壤。

也就是说,尽管司马迁斩钉截铁地表示匈奴是夏后氏苗裔,但也确认:直到战国末期,以匈奴为名的强大部族才出现在与秦、赵、燕互动的舞台上。

其间1000多年的匈奴历史,是空白的。

后世认同

司马迁的记载,在很长时间内都得到认同。

东汉班固,曾经以中护军的身份随窦宪远征北匈奴,对匈奴有深刻了解。


然而,在著《后汉书》时,在匈奴起源问题上,他的意见与司马迁完全一致。

其后,直到唐朝以前,各类史料也都完全认同司马迁的看法。他们只是在司马迁记载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丰富。

而这个时代,正是匈奴族依然活跃于中国历史的时代!

此外,匈奴贵族,右贤王后代赫连勃勃也以”大禹后人“的名义,将自己的政权称为大夏!

也就是说:匈奴尚活跃于中国历史时,世人都对匈奴是夏后氏苗裔的说法没有任何质疑。

匈奴人也是有祖先崇拜习俗的。无缘无故你是不能替人家乱认祖先的。

后世质疑

直到匈奴退出中国历史数百年后,唐朝时,才有人开始质疑匈奴是夏后氏苗裔的说法。


从唐代到清代,越来越多的史学家认为:汉代人所说的匈奴,其实就是先秦史料中的“荤粥”、“獯粥”、“鬼方”等族群的别名。

他们或通过语言发音,或通过习俗,判断:匈奴不是什么夏后氏的后裔,而是起源于草原的游牧部族。

到近代、现代,受到西方史学标准的影响,史学界对夏朝是不是存在都有争议,至于匈奴是不是起源于夏后氏就更是质疑了。

有理有据的质疑与治史严谨的司马迁,该相信谁?

无法较真

《史记》说夏、秦是颛顼的后人,商、周是帝喾的后人,连地出南蛮之地的楚也是颛顼的后人。

他们的起源,往往伴随着“食鸟蛋受孕”之类神话传说。

对于这些传说,有人去考证吗?或者有人深信不疑吗?似乎都没有。


此外,盎格鲁撒克森人、日耳曼人、高卢人、斯拉夫人,哪个民族的起源能够摆脱传说,较真地说清楚呢?

任何部族的起源,一般都伴随着各种神话传说,无法考证,根本不能较真。

司马迁、班固,是与匈奴同时代的人。

对后人来说,匈奴是个历史问题;对他们来说,匈奴是“敌情”,他们的认识当然远远胜过后人。

他们之所以异口同声表示匈奴是夏后氏后裔,自然是匈奴人自认如此!

两汉时期,大量匈奴俘虏、人口内置,匈奴人如果自己不认同自己是夏后氏苗裔的说法,司马迁、班固又怎么能强行给人家安上这么个祖先呢?司马迁、班固,又不是现代“砖家”,专门来贻笑大方的。

所以,在古代,对起源问题的看法,通常是民族观的体现。

民族观

在司马迁的记载中:夏、商、周、秦,都是“五帝”的后人;其余诸侯,其始祖都是尧、舜、禹、汤、周文王的后人。即便是在边远地区,楚是颛顼的后人;越是大禹苗裔;而东越又是越王勾践的后人···

这些帝王、诸侯、少数民族,往上追溯,都是炎帝、黄帝的后人。


其实,这些说法,都不是司马迁自己杜撰的。

司马迁也是走访各地,遍察遍寻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战国时期,已经有了《世本》,专门记载帝王、诸侯世系。

以现代观点看,这些记载的科学性确实不强,但却是对当时思想的体现!

无论是中原地区,还是起自边远地区的楚、越,无不称自己为黄帝子孙。

这就是中原先进文明的向心力的体现。

南边的楚、越如此,北方的匈奴难道就不能如此吗?

而司马迁的时代,汉武帝平定东越、南越,复河南地、河西走廊,正是民族融合加速进行的时代。

所以,司马迁的民族观,主要有两点。

1、夏、商、周、秦,及各诸侯,包括起自边远的诸侯、少数民族,都同源。


追其始祖,都能追溯到炎帝、黄帝,大家都是炎黄子孙。

值得注意的是:这绝不是司马迁先有了这个观点再对历史“生搬硬套”。

当时,先秦诸侯的人民,各“蛮夷”都尚在,司马迁如果只是胡乱给人家乱点祖宗,只会与现代某些“砖家”一样贻笑大方。

从史料来看,偏远的楚、越,以及东越各族,确实原本为中原诸侯视为蛮夷的诸侯、部族,确实都以炎黄子孙自居!

南方的楚、越如此,匈奴应当也是如此。

2、华夷之辩。

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

匈奴,夏后氏苗裔,就是采用了夷狄的习俗、生活方式,“夷狄之”了。

而周族领袖公刘,就曾“变于西戎”,使一些西戎部族“华夏之”。

既有同源一体的思想,又有华夷之辩的认识,司马迁的史学观,正是当时社会思想的体现。

个人叙事

大漠南北的草原,是我国古代游牧民族的活跃地区。

这里的游牧民族,有“荤粥”、“鬼方”等。

王国维等人认为这些都是匈奴在先秦时期的称呼,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黄帝曾亲自率军,“北逐荤粥”;商武丁曾与鬼方进行过三年战争。

荤粥、鬼方,都是需要黄帝、武丁大力应对的强势部族,后来的匈奴也是。

如果这三者都是同一个部族,只是名字不同的话,那么,一个强势部族雄霸草原2000多年?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合理的解释是:荤粥、鬼方,都是曾经雄霸草原的强势部门,对应中原地区的五帝、夏商时代。

一直以来,四方“蛮夷”与中原地区的互动就非常频繁。

一些在中原失败的势力会被驱逐到蛮荒之地。


比如,夏朝灭亡后,夏桀就被流放到南巢(今属安徽,当时尚未开发);商朝灭亡后,箕子就率众去了朝鲜。

以此来看,有夏氏的后裔进入草原也是完全合理的事情。

同时,如箕子一般,这些迁徙到当时落后地区的势力,由于文明程度、组织水平略高,是有相当优势的。(从史料对秦汉时期匈奴的记载看,匈奴在草原的主要优势,是组织能力。)

当然,匈奴要崛起,似乎还需要漫长的等待。

到春秋战国时期,草原各部“各分散居豁谷,自有君长,往往聚者百有余戎,莫能相一”,草原也陷入分裂。

其中,很多“戎”、“狄”,进入黄河流域,与华夏杂居,相互影响。此外,他们还曾深度参与中原事务诸侯争霸(如曾驱逐周襄王,立子带为天子;如参与秦晋崤之战)。

到战国后期时,随着秦、赵、燕向西、北拓地,义渠、楼烦、林胡等部族或成为六国之民或被驱逐北去。

值得注意的是:古代时,由于漠南、河西、陇右等靠近中原的部分水草更为肥美,因此,往往由强势游牧民族占据。

也就是说,秦、赵、燕扩地,击败的是原本强势的部族。

这些强势部族被击垮,加速了草原的统一。

到战国末年时,北方游牧民族大致有3个强势势力:占据河西的月氏,占据蒙古草原的匈奴,占据草原东部和东北一些地区的东胡。

由于匈奴正对秦、赵北境,因此,在战国后期时,匈奴成为“外患”的主要对象。


秦末汉初,匈奴西破月氏、东服东胡,成为北方霸主!

以上,是个人对这件事情的猜想、叙事。

总之,一个古代民族的起源,往往充满传说、神话迷雾,是很难较真的,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消失的民族呢?

司马迁斩钉截铁地表示匈奴是夏后氏苗裔,其主要原因当然是匈奴人自己有如此认同!

无论匈奴是否源自夏后氏,司马迁的记载,反应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早在秦汉时,虽然尚无现代国家观念,虽然各地文化差异很大,但大家都认同自己为炎黄子孙!

匈奴的族属、文化、语言是一个大大的国际悬案,至今没有多少可靠的研究成果。匈奴被中国早期史料认为是夏人后裔,也并非孤证,其他史料也有零星旁证,但总体上没有可靠的证据。如下:

一、史记所载匈奴

《史记·匈奴列传》第一句就交代了“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而所谓“夏后氏”,则首次见于《史记·五帝本纪》“帝禹为夏后而别氏”,当指夏朝而言。至于详细说到匈奴为夏桀后裔的史料,已经晚至唐代司马贞的《史记索隐》了。司马贞可能看到过一本名为《括地谱》的西汉谶纬书,其中写到“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众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中国谓之匈奴”。注意,这里已经不是淳维,而是獯粥。到了南宋,又有专门研究上古史的罗泌在《路史》中引用一本名为《括地图》的书,再次提到匈奴为獯鬻之后。

《史记·匈奴列传》: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駞、驴、驘、駃騠、騊駼、驒騱。

《史记索隐》:乐产《括地谱》“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众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中国谓之匈奴”。

《路史·后纪十四》注引《括地图》云:“桀放三年死,子獯鬻妻桀之众妾,居北野,谓之匈奴”。

《括地谱》和《括地图》到底是不是同一本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算真有这本书,它也是汉代书,说明汉代人可能普遍认为与他们作战的匈奴人,是夏人同宗,大范围上属于同一个族群,这可能反映了汉匈战争在当时人的感受,是一种特别复杂交织的情势。后来晚清近代的学者,据此也认为匈奴为夏人后裔,不论。

二、先秦史料中的匈奴

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呢?实际上,除了上面说的《史记》及其索隐,还有其他先秦史料提到了匈奴,主要是《逸周书》、《山海经》。

《山海经》普遍认为成书于战国至西汉期间,其部分记载可能存在一定史料价值。例如,关于匈奴二字,该书也明确提到了:《山海经·海内南经》“匈奴、开题之国、列人之国并在西北”。更有甚者,该书还提到犬戎是黄帝后裔。令人联想到,匈奴作为黄帝-夏人后裔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因为史记五帝本纪的世系是完整的,夏人属于黄帝的直系后裔。

《山海经·海内南经》:匈奴、开题之国、列人之国并在西北。

《山海经·大荒北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父山,顺水入焉。有人名曰犬戎。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为犬戎,肉食。有赤兽,马状无首,名曰戎宣王尸。

《逸周书》早先被认为是伪书,但古文字研究者却经常发现该书的行文措辞风格与甲骨文、金文高度一致,其句式、字词都给文字考释带来巨大帮助,其部分篇章的真实性接近西周时代的一手资料。《逸周书·王会解》明确提到了“匈奴”二字。那就等于说,匈奴是西周时就已经正式命名的了。

《逸周书·王会解》:北方台正东,高夷嗛羊,……犬戎文马,文马赤鬛缟身,目若黄金,名古黄之乘。数楚每牛,每牛者,牛之小者也。匈奴狡犬,狡犬者,巨身四足果。皆北向。……伊尹朝,献商书,……正北空同、大夏、莎车、姑他、旦略、豹胡、代翟,匈奴、楼烦、月氏、〈女韯〉犁、其龙、东胡,请令以橐驼、白玉、野马、騊駼、駃騠、良弓为献。

以上两则是先秦时代关于匈奴的明确记载,可以模糊推断:西周时期,匈奴就已经命名,位于北方,其特产是駃騠、狡犬;到了战国时期,中原人也知道西北方存在一个匈奴之国。到了汉初,匈奴忽然强大起来,中原人普遍认为他们是黄帝-夏人后裔。

三、其他线索

上面的《史记·匈奴列传》和《逸周书·王会解》提到了匈奴与一种动物有关,即駃騠。这个词的发音及其他一些匈奴相关语言词汇的汉文记载,被近代的历史语言学家密切关注,蒲立本《上古汉语的辅音系统》一书附录了一篇《匈奴语》研究综述,广泛讨论了匈奴文化的一批重点词汇的音韵特征,如“駃騠”、“龙”、“(革索)(革睪)”、“孤涂”、“石/羯”、“单于”、“酪”、“屠耆”、“阏氏”等,表明匈奴语与上古汉语存在深层的交流。

其中最有深远影响的当属于“駃騠”与西伯利亚叶尼塞语的对比,蒲立本认为叶尼塞语早期可能存在的“*kuti”形式能够与“駃騠”很好对应。同样的,汉文献中有大量的叶尼塞语“-t”或“-s”韵尾对应的匈奴词汇,如“单于姓虚连题”、“落尸逐鞮”、“乌珠留若鞮”、“库提”、“鸢鞮”、“开题”等等。这就引发了后来更多更深入的研究,人们将匈奴起源地转移到西伯利亚地区。而西伯利亚的叶尼塞语,被少数语言学家认为与上古汉语有着非常近的亲属关系。

其他还有一些隐约的文化特征,表明匈奴人和上古汉人是存在深层联系的,例如冒顿单于围困刘邦于白登山时,其兵马按照“五方色”布局,等等。这些都说明,司马迁断言匈奴为黄帝-夏人之后裔,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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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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