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话脱胎于中古赣语,客家人五次迁徙而成分布广阔的汉族民系

文/万物君

上世纪三十年代,“客家”研究有过一次热潮。

当时有篇文章说:“吾粤客人,各属皆有,分大种小种二类:大种语言啁啾,不甚开化;小种则语言文化,取法本地人”。明显有贬低嫌疑。

对于客家人和客家话,不少人认为,客家人不是汉人,客家话也不是汉语方言。例如,有人认为客家人是苗族的一支,有人认为客家人是古越人的子孙。

为了弄清客家人和客家话的来源,海内外学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将客家研究推上第一个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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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19世纪初,就有人开始研究“客家”了。

这一研究的历史背景,乃是土客之争

1639年,崇祯年间的《东莞县志》称客家人为“獠”。

修于清代雍正初年的《归善县志》中,记载了明代中期归善县有“异邑民入县”的情况,这些异邑民被称为客民,他们进入惠州租佃土地,因常与当地土人发生矛盾,引起了当局的注意。

1754年,乾隆年间的《增城县志》对客家人开发和占据当地的土地表达不满。

19世纪,土客之争日益激烈,在许多地区,客家人被称为“匪”和“贼”。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客家人开始自觉地阐述自己的历史渊源。

1808年,即清嘉庆13年,徐旭曾在惠州丰湖书院讲述客家源流及语言习俗,被其学生整理成《旭曾丰湖杂记》。这本书开创了客家研究的先河,被后世誉为“客家宣言”。

徐旭曾首先问道:

“博罗、东莞某乡,近因小故,激成土客斗案,经两县会营弹压,由绅士调解始息。院内诸生询余以客者对土者而言,寄庄该地之谓也,吾祖宗以来,世居数百年,何以仍称为客?”

对此,他自己的答案是:

“客人语言,虽与内陆各行省小有不同,而其读书之音则甚正。故初离乡井,行经内陆,随处都可相通。惟与土人之风俗语言,至今犹未能强而同之。吾客人亦以彼之风俗语言,未能与吾同也,故仍自称为客人。客者对土者而言,土与客之风俗语言不能同,则土自土,客自客,土其所土,客吾所客,恐再阅数百年,亦犹之今日也。”

“土自土,客自客,土其所土,客吾所客”,这是徐旭曾对客家人的自我认同和定位,可谓客家人高度自觉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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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4年,一场旷日持久的土客大械斗在广东地区爆发。这场大械斗整整持续了十三年之久,直到同治六年(1867年)才算结束。大械斗波及广东恩平、开平、增城、新宁、鹤山、高明、阳春、新会等17个县,死伤超过一百万人。

这场大械斗让更多学者开始关注“客家”源流。

很可能因为客家人在大械斗中被指称为“蛮族”(《新会县志》将土客械斗中的客民称为“贼”;《四会县志》则称其为“犭客”),林达泉在随后的《客说》中强调,客家人为中原南迁的“唐虞三代之遗”,是具有正统来源的中华贵胄之后。并称,后人想要识得“唐虞三代之遗风流俗”,就只有通过客家人了解了。

在林达泉眼中,出身中原,华族后裔,代表着一种文化与道德上的高端,确认客家人的中国性,无异于确认客家人在行为上的正当性。

客家人黄遵宪在《送女弟》诗中也称客家人为中原旧族:“中原有旧族,迁徒名客人。过江入八闽,展转来海滨。”小诗简明扼要地叙述了客家人的历史。

1890年,黄遵宪同窗温仲和主持编撰《嘉应(今梅州)州志》,书中探讨了客家的源流:“客家多中原衣冠之遗,或避汉末之乱,或随东晋南宋渡江而来。凡膏腴之地先为土著占据,故客家所居之地多涝瘠,其语音多合中原之音韵。”

另外,一些在华传教士也发表了介绍客家人的文章。例如,1890年,英国人爱德尔在他的《中国访问记录》中这样写到:“客家妇女,真是我所见到的任何一族的妇女之中最值得赞叹的了。”

此一时期的研究,源于大械斗事件,讨论的重点是客家人的血脉来源。因此,既无研究体系,也无学术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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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研究真正成为一门学问,是从罗香林的研究开始的。

1933年,他的学术专著《客家研究导论》正式出版。作者在书中对客家主要问题包括客家源流、历史、环境、民性、民俗等方面的论述,多有开创之功。他提出的客家“三支五次迁徙说”等观点,影响了此后近一个世纪的客家研究。

所谓三支,是指永嘉之乱后,汉人南迁大致分为三支:

第一支多入湖北南部和湖南北部的洞庭湖地区;第二支多入安徽、河南的南部及江西北部的鄱阳湖地区;第三支进入江苏及浙江的太湖地区,以及福建的北部等地。

所谓五期,分别如下:

东晋至隋唐为第一期;唐末黄巢起义促成第二期;宋室南渡,元人入侵,闽赣粤交界的客民流入粤东、粤北为第三期;清初粤赣客家随“湖广填四川”移民浪潮入川,同时,惠、韶、嘉及赣州诸属之客民向粤省广肇诸属迁移,以及嘉应各属客家向台湾迁移,此为第四期;咸丰六年──同治六年之土客大械斗,客家南入高、雷、钦、廉诸州,远至海南岛崖县、定安等地,为第五期。

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客家研究暂趋沉寂,只有零星的、主要以客家方言词汇为主题的研究成果问世。

20世纪80年代至今,客家研究再次繁荣。

此时,针对客家人的来源,学术界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例如,陈支平教授认为“客家民系是由南方各民系相互融合而形成”;房学嘉教授提出客家人“主体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古百越后裔”;谢重光教授指出不能“断定客家先民的主体是中原士族”,等等。

除此之外,对客家的研究也越来越多元,如民俗、宗族研究,田野调查,学科交叉研究,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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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语言学家罗常培在对赣方言之子系统临川音系进行研究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临川音系与客家方言的相似性。他说:“我颇疑心他们是同系异派的方言,并且从客家迁徙的历史上也可以找出一些线索来。”

赣语与客家语有着很大的相似性,那么他们之间是同源共生关系,还是因果传承关系?

如前所述,永嘉之乱后,有三支汉人南下。其中第二支移民进入鄱阳湖和赣江流域。他们在那里休养生息,直到黄巢之乱,赣江流域成为主战场之一,他们才再度离开,奔向赣南、闽西、粤东北等地。

很多客家研究者试图论证客家话是中原古汉语的直接继承者,问题是,历史上并没有中原先民直接进入客家地区的现象。与之相反的案例是,固始人王审知三兄弟,直接从中原进入闽南。

考虑到移民们先是生活于赣语区,有的历时上千年,有的历时数代,然后才南下客家语区,只能说,中古赣语才是客家话的直接源头。而中原话是客家话的远源。

上述论断,可以从赣语和客家话的形成时间上,再次得到证明。

秦汉之际,大批中原移民南下入赣,他们带来的北方语言象楔子一样打入赣地,使古吴、楚语的地理分布向后萎缩。到汉末,迅猛发展的人口为方言的形成创造了条件,于是赣语酝酿而生。

唐朝末年,受黄巢事变的影响,大批赣语居民进入赣南、闽西避难。中古赣语与闽西土著语言融合,从而使客家话作为一个独立的方言系统在宋代成立。

宋代以后,两种语言分途发展,相互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拉大。

赣语区便捷的交通推动中古赣语不断地演变,从而形成当今的方言面貌。而客家地区的闽西和粤东,由于交通闭塞,而使客家话更多保存着唐宋古音词汇,以至于成为古汉语的“活化石”。

当然,赣、客语之相似,也与后来客家语北上赣地影响赣语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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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述,第二次南迁,客家语形成

接下来,第三次南迁,使得客家民系形成

宋室南渡,元人入侵,客家人由闽西、赣南进入粤东的梅州、惠州一带。因为这时户籍有主、客之分,移民入籍者皆编入客籍。而客籍人遂自称为客家人。

清初,客家人第四次迁徙,去处有三:有的迁往台湾,有的向粤北、粤中和粤西迁徙,有的随“湖广填四川”迁向广西、湖南、四川。

清末,粤中地区发生历时13年的大械斗,之后,客家人第五次迁徙,主要是向海南和广西迁徙。

其实,自南宋末年以来,客家人除了在国内迁徙,还向东南亚各地迁徙。正所谓凡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客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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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人曾五次迁徙,从而成分布广阔的汉族民系。在迁徙的过程中,曾在多地居住过,从而形成若干重要的聚居地。

(1)客家摇篮。受黄巢事变影响,客家人第二次南迁,第一站到达赣州,因此赣州被誉为客家摇篮。

(2)客家首府。第二次南迁时,客家人沿着汀江两岸定居,故汀江流域成为客家人的大本营。而历史上的建制汀州,成为客家首府。

(3)世界客都。第三次南迁,客家人到达梅州。在这里客家民系最终形成,因此梅州被誉为世界客都。

(4)客家侨都。惠州是客家人的重要聚居地和集散地之一,是客家民系海洋文化的象征之一,旅居海外的华人华侨、港澳台同胞认为,惠州是客家四州之首,因此,惠州被称为客家侨都。

(5)客家吾州。韶关居民以客家人为多 ,占全市总人口的80%,是我国内地客家人四大聚集地之一,被誉为客家吾州,为客家五州之一。韶关客家人主要是元末明初时迁入的,也即客家人第四次迁徙时迁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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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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