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重性脑膜炎”

报载鲁迅得了重性脑膜炎，十年不能用脑。鲁迅戏作一首七绝回应，明着嬉笑暗中怒骂。

一、鲁迅得了“重性脑膜炎”

1934年3月10日《大公报》“文化情报”栏载有一则简讯：

“据最近本月初日本《盛京时报》上海通讯，谓蛰居上海之鲁迅氏，在客观环境中无发表著述自由，近又忽患脑病，时时作痛，并感到一种不适。经延医证实确系脑病，为重性脑膜炎。当时医生嘱鲁“十年”不准用脑从事著作，意即停笔十年，否则脑子绝对不能用，完全无治云。”

这是对鲁迅的诅咒。这明显是国民党府当局及其帮闲文人搞出来的花样，诅咒鲁迅十年不能用脑，不能写作，不能跟他们作对。这事儿挺搞笑的，也说明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鲁迅，挺招那帮鹰犬文人嫉恨。因为鲁迅是左派，站在民众一边，为民众呼吁，跟有权有势作威作福的大人老爷们捣乱，因为鲁迅是写作者，所以尤其善于跟御用文人们干仗。

鲁迅嫉恶如仇。鲁迅曾说过，有些人专造让自己舒服的世界，通过让他人不舒服。因此，自己要放一点东西恶心恶心他们，不能让他们那么舒服、自在。鲁迅把自己比作苍蝇，把自己的写文章比作苍蝇的嗡嗡嗡。鲁迅就是要像苍蝇一样，就是要嗡嗡嗡，就是要在大人物的美丽世界里，添一些不完美，就是要跟他们捣乱。鲁迅还说，自己保全身体，主要为的就是给他们的好世界，增添一点不美好。鲁迅嫉恶如仇的性格，韧性战斗的精神由此可见一斑。

鲁迅的这种性格和这些做法，遭到当权者及其爪牙嫉恨，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二、鲁迅回应：《报载患脑炎戏作》

3月16日，鲁迅作《报载患脑炎戏作》：

横眉岂夺蛾眉冶，不料仍违众女心。诅咒而今翻异样，无如臣脑故如冰。

屈原《离骚》有一句诗叫“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众女”比喻小人，“余之蛾眉”指我的才华出众。屈原说因为自己太优秀了，所以招致小人们群起造谣诽谤。

鲁迅此诗前两句用了屈原的这个典故，说得却很搞笑：“横眉岂夺蛾眉冶”——我是横眉，哪里就夺了你们蛾眉的妖冶娇媚呢？我不跟你们夺媚争宠，你们这帮工于献媚的小猫咪，干嘛跟我这么一个横眉的过不去呀。但是“不料仍违众女心”——还是引起那帮“众女”也就是帮闲和帮凶文人的嫉恨了。鲁迅对“众女”在嬉戏玩笑之中，暗含嘲讽怒骂。

当然这里也暗含了鲁迅对屈原的讽刺。因为屈原以“蛾眉”自居，是把自己当成侍奉君王的“众女”之一了。这是古代知识分子缺乏独立意识、只能依附君王或权臣存在的缘故。

“诅咒而今翻异样”——诅咒如今都玩出新花样了，竟然咒我得了重度脑膜炎，现代医学和现代科学的影响确实大了许多。“无如臣脑故如冰”——不过事实上微臣我的脑子呀，依旧像冰，一点也没有“炎”起来呢；没有如主子大人所愿得了炎症，实在是太不听话，太不乖巧，太不像话了，真真有违圣意，罪该万死呢。

最后一句开玩笑之处有两个：一个是自称“臣”，讥讽对方的威权和工媚；一个是把“炎”和“冰”对举，一个热一个冷，有对“炎”的语义双关用法。鲁迅这里仍然是一点正经没有，但又暗中把对方讽刺戏弄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