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军远征欧洲:从诺曼底到莱茵河(八)地狱海岸(1)

在诺曼底,犹他海滩东南15英里处,沿岸的地势陡然上升,在海水的侵蚀下,形成了一处名为“拉科特杜卡尔瓦多斯”的高地。

这个名字源于一艘名为“萨尔瓦多”号的西班牙大帆船,155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厄运连连,据传“萨尔瓦多”号就是在此触礁沉没的。

在盟军不同的作战计划中,这片位于峭壁下的新月形海滩,分别被称作46号海滩、313号海滩和X海滩。而现在,这片海滩已经为世人所知,并且将被永远铭记,它就是“奥马哈”。

奥马哈海滩长约5英里,在狂风暴雨的冲刷下,沙子已经被冲走,只剩下无数碎石。

在高达500英尺的断崖下,海滩上仅有5条通道,每条通道后均有一条狭窄的水道,沿着这些水道,向内陆地区前行1英里,就可以看到4座村庄,村庄里到处都是墙壁厚实的农舍。

每年6月,都会有从南方吹来的温煦和风从这里经过,但是,在6月6日这个令人不安的早晨,西北风以每小时20海里的速度呼啸而来,扬起高达6英尺的海浪,海水的流速从每小时2海里增加到了每小时3海里,流向也随着潮汐的涨落,时而向东、时而向西。

诺曼底地区的潮水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但在此前的登陆行动中,始终被人们忽略。这里的海水每天涨潮两次,可以迅速淹没海滩上的所有东西。

海浪高达23英尺,平均每8分钟上涨1英尺,再以每秒近1英寸的速度落潮,一般来说,落潮时可以露出长约400码的空地,但6小时后,低潮标记将下降20多英尺。

为了在登陆过程中应对这一现象,军事策划者选择在6月6日涨潮时发动袭击,由O特遣队的3万名突击队员率先登陆,B特遣队的2.6万多名士兵紧随其后。

这样一来,登陆艇就可以尽可能地载着突击部队深入海滩,而不至于在落潮或退潮时搁浅。

6月6日当天,将有1万名战地工兵与步兵一起登陆,但是正如历史学家约瑟夫·巴尔科斯基所言,在涨潮吞没登陆艇之前,第一批地雷工兵,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排除海滩上的障碍并开辟通道。

按照“霸王行动”的计划,9个步兵连队将同时分段对奥马哈海滩发起袭击,并将这几段海滩分别命名为:道格、伊西、查理和福克斯。

但是,有三处失误注定使这场战役演变成一场悲剧,其中一处失误的责任大部分在海军,另外两处应归咎于陆军:

其一,为尽可能降低德军在岸上开火造成的风险,各海军舰长下令将运输舰停泊在11英里开外,从而使登陆部队不可避免地受到风向、水流和混乱局面的影响;

其二,陆军司令官坚持要求将海军的轰炸时间缩短为35分钟,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虽然足以让德军闻风丧胆,但考虑到盟国空军经常无法准确击中目标,因此不足以克敌制胜。

此外,陆军没有加强对悬崖地区的渗透,以便从侧翼包抄敌人的据点,而是选择对奥马哈海滩狭窄的隘口发起猛攻,而那里,正是敌军防御最强的地方。

德国的防守的确令人望而生畏,85座机枪掩体的杀伤范围,完全覆盖了整个“奥马哈”,超出了英军登陆的3处海滩面积的总和,被美国士兵称为“杀人的洞穴”。

与犹他海滩上的障碍物不同,奥马哈海滩潮坪上的3 700根木桩和铁栅栏上大都扎着地雷,在盟军登陆的5处海滩中,奥马哈海滩可谓独一无二。

35座碉堡和8座巨型地堡守卫着海滩的5个通道,18个反坦克据点、6个火箭发射井和4座炮台覆盖了整片海滩。

这些枪炮几乎可以射中海滩上的每一粒沙子,却隐藏在混凝土和泥制的防爆屏障后,不仅无法从海上看到,甚至瞒过了盟军的空中侦察。

由于德军使用了无烟无闪光的火药,并且禁止在这里使用曳光弹,因此,盟军“很难察觉”敌军的火炮掩体,一份海军的分析报告中写道。

对盟军的突击队来说,同样出人意料的,还有德国的增援力量,5月中旬,隆美尔从距此20英里的内陆城市圣洛,调来了第352步兵师,并将其中的两个团和战斗力较弱的第716步兵师中的两个团派往奥马哈和黄金海滩,将第352步兵师的另一个团调到巴约待命。

无论是犹他海滩,还是内陆地区的盟军情报人员,都没有察觉到这项部署,直到6月4日,奥马尔·布拉德利第一集团军的总部才得到有关德军增援部队的情报,但一切为时已晚。

在无线电中断的情况下,盟军无法向四散分离的舰队发出警告。

在过去几周,德军第352步兵师的1.3万名官兵,通过运货马车将木材从瑟里西拉福雷拉到“奥马哈”,以加强大西洋壁垒的防御。

为了增强士兵体质,纳粹国防军向法国农民征收了大量牛奶,士兵们不仅个个年轻力壮,而且机动灵活、异常骁勇。

在得知科唐坦南部有伞兵出没后,第352步兵师近一半兵力,其中包括两个自行车营,在黎明前被调去抗击盟军。

但后来事实证明,其中一些空降部队只不过是“能够发出巨响的模型”,成百上千安装了噪声发生器的傀儡模型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一些擅长使诈的英国士兵一边抛出闪光弹,一边用留声机播放枪声。

虽然盟军利用骗术牵制了敌人,使支援“奥马哈”的德军减少到了3个营,但他们远比驻守在长达50英里的前线上的一个团要危险。

大多数美国士兵都认为,这些家伙更难对付,由于奥马哈海滩易守难攻,在向内陆推进时,敌我伤亡的比例从3∶1变成了3∶5。

一开始,这片海滩在盟军的作战计划中不过是一连串普普通通的数字,随后,变成了一个平淡无奇的代号,但是很快,它将赢得一个个令人刻骨铭心的称谓,其中包括“血色奥马哈”和“地狱海滩”。

如今,对于当天的幸存者来说,他们的记忆就像奥马哈海滩一样千疮百孔,他们只记得,海浪不停地拍打着钢铁的舰身,晕船的士兵对着雨披呕吐不止,发出“异常可怕的声音”,甚至堵塞了舱底的水泵。

青色的海水冲过船舷的上缘,舵手们只等海浪涌起,将登陆艇送过沙洲,再“咣当”一声放下跳板,大声祝福道:“去吧,现在看你们的了!”

6月6日晨,美军士兵从登陆艇出发,奔向奥马哈海滩

他们记得,炮弹坠入浅滩后溅起猩红的浪花,机枪子弹“仿佛狂风吹落的冰雹般”穿透海面,撕裂了已经上岸的登陆艇。

一名士兵回忆道:“士兵就像从传送带上掉下来的玉米棒一样,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们记得,英勇的战士们面色凝重地向前进军,仿佛“正迎着狂风前行”,直到子弹“砰”的一声将他们击倒在地。

他们记得,很多死尸已经面目全非,横七竖八地倒在沙滩上。每当潮水涌上岸边,它们就像海面上漂浮的垃圾一样不停地翻滚,救生衣仍然系在身上。

他们不会忘记眼前这片满目疮痍的海滩,而这片海滩的名字叫“奥马哈”。

陆军和海军的工兵拖着28吨炸药,本应在步兵先头部队登陆3分钟后上岸,在3个区域的潮间带障碍之间,炸开16个宽50码的豁口。

但是,情况显然不尽如人意:一些工兵单独上岸,不是太早就是过晚。由于水流变化和导航失误,几乎所有人都向东偏离了1英里,跑到了原定登陆海滩的左侧。

一枚88毫米口径的炮弹击中了第14小队的登陆艇,舵手被掀入海中,致使艇上的海军爆破队全体阵亡。

炮弹还击中了橡皮艇,第11小队中的7人当场遇难。第15小队有40人阵亡,只有4人死里逃生,但也都身负重伤。

随后,一枚迫击炮弹击中了第12小队,引燃了TNT导火索和炸药包,导致19名工兵伤亡。

这次爆炸来势凶猛,移动障碍三条腿的钢制菱形拒马像雨点般砸了下来,仿佛一根根长矛从天而降,一名幸存者在报告中写道。

不过,爆破队员还是或爬上木桩,或站在同伴的肩膀上,摘下地雷并放好炸药,射出紫罗兰色的烟幕弹,示意即将引爆。

但是,工兵们刚刚装上导火索,敌军的炮火就会将其打断,其中一枚地雷突然爆炸,差点儿炸断一名工兵所有的手指。

当工兵们边踢边喊,发誓无论如何也要炸掉这些地雷时,惊魂未定的步兵们“就像一群蜜蜂一样”躲在德军设置的障碍物后。

奥马哈海滩旧照

上午7点,当上涨的潮水逐渐淹没障碍物时,这3个区域的16个突破口中,只有6个被清理完毕,盟军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截至中午,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工兵阵亡、负伤或失踪。

随后,事态进一步升级。谢尔曼坦克配有可充气帆布气囊和双螺旋桨,本应适于海上航行,但是在放下跳板后,登陆艇上的坦克竟“扑通扑通”地坠入海中。

湍急的海水深达6英尺,而谢尔曼坦克的干舷高度仅有9英寸,每个营拥有32辆谢尔曼坦克,平均有27辆在穿越6 000码的开阔水面时沉没,并损失了9名军官和137名士兵。

每艘坦克登陆艇上,第二、第三和第四辆坦克的车长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坦克没入水中,但军令如山,他们必须发动坦克。

在距离他们较远的西侧,一名海军上尉意识到,重达33吨的两栖坦克不适合在汹涌的海面航行,便下令由坦克登陆艇载着另一个装甲营登陆。

然而,登陆艇不幸被炮弹击中,导致8辆谢尔曼坦克沉没,但其余24辆终于成功登岸。

此外,炮兵也在如何将大炮运到岸边的问题上遇到了困难,第111野战炮兵营的12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被装上DUKW“鸭子”两栖战车,但每辆战车还载有14名士兵、50枚炮弹和18个用于防御的沙袋,因此“根本不适于在海上航行”。

直到后来,陆军方面才承认这一点,其中8门大炮在下水后立即沉没,还有3门在上岸前被海浪卷走或被炮弹击中。

当天一早,第5军突击师辖下的两个步兵团登上了“地狱海滩”,第116步兵团位于西侧,该团的士兵大都来自弗吉尼亚州的乡下。

南北战争期间,他们曾有过一段光辉历史,其前身是1861年成立的“石墙旅”,作为第29步兵师的一部分,第116步兵团在英国训练了20个月,被英国人戏称为“自己人”。

在登陆范围右侧,德军的炮火迅速将道格绿区的海滩变成了一座屠宰场,10分钟内,A连还没来得及射出一枪一弹,就已经群龙无首、无法行动,半小时后,该连损失了2/3的兵力,其中包括小弗兰克·德雷珀中士,一枚反坦克炮弹射中他的左肩,撕开他的身体,露出鲜红的心脏,当他由于失血过多而气绝时,心脏仍在跳动。

躲藏在三角拒马后面的盟军士兵

该连共有22人在诺曼底阵亡,他们全都来自弗吉尼亚州的小镇贝德福德,一名活下来的军官在报告中说,他的部下就像“稻草遇到镰刀那样”,纷纷倒地身亡。

德军机枪发出的声音就像“有人猛地把百叶窗拉了上去”,一名美国士兵形容道,海滩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子弹杀死了大量伤兵,还击中了很多已经牺牲的士兵。

在第1015号登陆艇上,包括艇长在内的32名官兵全部遇难,一名中尉在头部中弹后继续指挥着手下的人马,直到他坐下来,抱着头气绝身亡。

伤兵们有的为自己注射吗啡,有的尖声呼叫医护人员,一名军医不得不使用安全别针缝合伤员腿上的伤口。

距此1英里以东,第16步兵团同样溃不成军,这些第1步兵师的老兵曾在非洲和西西里半岛登陆。

第一批上岸的部队向东偏离了原定的登陆地点,抵达岸边后,L连的兵力从187人减少到了123人。医护人员发现,“死者大部分都是头部中弹”。

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开始用潮湿的沙子覆盖住钢盔上的徽记,以迷惑敌军的狙击手,面对如此疯狂的火力,一名中士估算,“每分钟至少有2万枚子弹和炮弹”射向海滩。

罗伯特·卡帕蜷缩在伊西红区一辆烧焦的谢尔曼坦克后,默默念叨着他在西班牙内战中学会的一句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从防水油布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康泰时相机,拍下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上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组照片。

罗伯特·卡帕镜头下的盟军士兵

在抵达伊西红区和福克斯绿区之间的海滩后,重达400吨的第85号步兵登陆艇放下了左侧跳板,当士兵们开始上岸时,敌军的47毫米和88毫米口径炮弹炸穿了跳板的前端,导致15人阵亡、47人负伤。

海岸警卫队队员立即后撤,向西疾驰数百码,灼热的烈焰再次扑面而来,20多枚炮弹撕裂了舰艇,点燃了士兵们的舱房,甲板上顿时血流成河。

一个医疗连被炮弹击中后,白色的绷带纷纷扬扬地在硝烟中飘落,第85号步兵登陆艇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拖着长长的血迹,倾斜着向地平线方向驶去,在登陆艇头朝下沉没前,所有阵亡者和伤员都被撤离。

上午8点30分,对奥马哈海滩的突击被迫停顿,上涨的潮水迅速淹没了盟军刚刚攻克的一小片海滩,吞噬了那些行动不便、充满恐惧的伤员。

由于已经没有位置停泊更多舰艇,一名海军登陆指挥官只得将船停在较远的地方,命令士兵弃船登岸。

两艘大型舰艇在道格白区的浅滩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第91号步兵登陆艇上载有200名士兵,由于油箱中弹,整个井形甲板都陷入了火海。时隔不久,第92号步兵登陆艇在硝烟中寻找掩护时,左舷船艏绊上了水雷,爆炸将两名士兵“像香槟酒的软木塞一样”从舱门弹了出去,约有40多人被困在了甲板下面。

随后,德军的炮火彻底摧毁了这艘登陆艇,一名步兵军官手忙脚乱地游到岸上,最终得以生还。

在奥马哈海滩以西4英里,随着陡坡逐渐变成悬崖,当天清晨的突击行动也有了一丝转机,第2游骑兵营的3个连冒着枪林弹雨,翻越了奥克角。

一开始,他们只能徒手攀登,随后开始使用迫击炮管射出抓钩和辫带式钢索。在此之前,战士们还把借用的伦敦消防局的梯子用DUKW“鸭子”两栖战车运了过来。

现在,他们可以站在梯子上进行火力掩护,这个海岬完全暴露在炮火之下,在“得克萨斯”号14英寸大炮250枚炮弹的轰击下,只剩下“一片焦土”,突击队奋力攀上峭壁边缘,使用铝热剂手榴弹摧毁了岸边的5门大炮。

德军曾将这些大炮从炮台上拆掉,藏在一座苹果园里,但胜利转瞬即逝,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已经处于敌人的包围之中。

在接下来的36个小时里,德军重新集合起来,试图将他们逼到悬崖下面。

在奥马哈海滩,数千名瑟瑟发抖的士兵正四处寻找掩护,等待敌军从悬崖上发起反击,将他们赶回海里。

一名中尉看到,潮水正悄无声息地上涨,海面上的尸体越积越多。,约瑟夫·道森上尉也和其他人一起蜷缩在海滩上,他身材瘦削,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是第16步兵团G连的一名老兵。

1小时前,道森刚刚从登陆艇跳上伊西红区的海滩,一枚炮弹在登陆艇上炸响,他身后的33人全部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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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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