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记忆」 抢粮

文/徐恒裕

《我的股长陈乔生》一文发出后，不少朋友询问，群众有没有去国民党“粮仓”搬粮？有的还好奇地问我，你去抢粮了吗？

那我现在告诉大家，群众去抢粮了，我也去了，而且这件事还牵涉一些历史故事，我就给诸位慢慢道来。

当年孔城镇没有驻扎国民党正规部队，只有一个联防大队，大约有一个营的兵力，由一些散兵游勇和强抓来的壮丁组成，没有什么战斗力，主要是征粮、征税和维护治安，经常干一些欺压老百姓的事。他们枪杀过很多革命者和无辜百姓，无恶不作，血债累累。

我曾多次见过联防大队项大队长对士兵训话，有一次两个逃兵被抓回来，在程家祠堂前的大操场上，项大队长一面训话，一面让人抽打逃兵，打得那两个逃兵撕心裂肺地哀嚎。

1947年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挫败敌人围追堵截，把战争引向蒋管区。有一天部队攻打孔城，联防队早就逃之夭夭，也没有听到什么枪声。那天早晨，我刚打开大门，就见到一个班的解放军路过我的家门，把我吓了一跳。

可他们向我招招手，很亲热的样子，我心里放松下来，也就不害怕了。他们只占领了一天，第二天就撤走了，估计是为了粮食而来的。当时群众都称他们为“老八路”，因为他们不仅服装与游击队不同，而且讲话水平与游击队也不一样。他们的武器装备很强，每个班都有一挺机枪。

当天有位解放军指导员在街上宣传发动群众，他站在一条凳子上讲话，声音洪亮，口齿清晰，说得有条有理，很有号召力。最后他号召大家去“粮仓”搬粮回家，宣布谁搬的就归谁所有。

大家听了喜出望外，尤其是一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有粮食拿回家，做梦也想不到。指导员讲完后，大家纷纷赶往“粮仓”，我也赶紧回家拿了巴斗，向“粮仓”跑去。

孔城镇是个历史名镇，延续历史户籍划分称谓，共分十甲，一甲实为一保。我家住在上街头，为第一甲，亦称清源街，离“粮仓”约2里路。“粮仓”在孔城镇上街头，占地面积很大，长方形，其两头是大门，两边都是库房，约有二三十间，里面堆满了粮食，约有几十万斤。

“粮仓”的所有库门都打开着，抢粮的群众有男女老少，人山人海，有的我认识，有的还是商店店员。他们有的挑着箩筐，有的拿着布袋，有的拎着五花八门的器具，进了粮库匆忙抢装大米，装满就走。

当时有许多解放军官兵在现场维持秩序，帮助群众装粮食。我把巴斗装满了大米，估计有十六七斤，高高兴兴地搬回了家，累得满头大汗。母亲见到这么多米非常高兴，父亲却紧锁眉头很担心，说这不是好事。

第二天解放军一走，国民党联防队就回来了。他们到处搜查群众抢走的大米，吓得大家把米到处隐藏，搞得人心惶惶。粮仓附近的人家，又有劳动能力的，确实抢了很多大米。

凡是被搜出来的，不仅要他们送回去，还罚款、关人，并乘机敲诈勒索。有的人家经济条件稍为富裕些的，只好送钱物贿赂联防队头头，破财消灾。

我抢回来的大米，父亲把它藏在木柴堆里。因为我父亲生病，母亲小脚，我年龄又小，联防队没有来我家搜查，躲过一劫。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国民党杀人如同踩死蝼蚁一样，也不发公告，孔城镇经常有革命者和无辜群众被杀害。

国民党特务和联防队审讯人主要用电刑，老虎凳我也多次看到过，严刑逼供非常残酷。联防队项大队长有个警卫兵，个子不高，矮矮胖胖的，此人为虎作伥，心狠手辣。

大约1947年下半年，有天早上那个警卫兵和联防队几个兵押来一个中年人。这人身穿长大褂，身材高大，长相英武，可能是游击队员或地下工作者。他在我家附近饭馆吃了早点，吃完后就被联防队的人押走了。

我们许多小孩在围观，预感到联防队是要枪毙他的，就跟在他们后面。但见那个中年人依然气宇轩昂，面无惧色，走在前面。

出了孔城街，来到郊外，走到一个下坡的地方，那个警卫兵掏出一把德国造的十连响手枪，朝着前面的中年人呯呯两枪，那人当场倒下，鲜血直流，气绝身亡。

1951年镇压反革命运动中，那个罪大恶极的项大队长和他的警卫兵都在孔城被公审，宣判死刑后枪毙了。

这次抢粮事件，使群众对人民军队有了亲近感，原来国民党宣传的“朱毛”军队青面獠牙、杀人放火的谣言不攻自破。

通过解放军的宣讲和开仓放粮，让群众看到了共产党是关心人民、爱护人民的，解放军是与人民心贴心的军队。他们与国民党反动军队欺压人民、剥削人民形成了鲜明对比，人民群众对共产党、解放军的拥护，对国民党反动军队的仇恨，从此深深扎根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