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里,关于鬼魂的内容,是容易被忽视的。
但是,想要全面了解中华文化,这一部分恰恰也是最不容错过的。
通常,我们会认为是“魂魄”让生命得以永存。
但是面对“魂魄”,我们很难有直接了解。
在漫长的历史中,魂魄的沉默和未知,给古人带来了巨大的征服欲。
于是,在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魂魄观”呼之欲出。
它为我们展示了古人对“心灵”的认识。
这是一种源自中国本土的、奇特的,对生命的理解。
而后,随着历史的发展,魂魄观的思考范畴不断扩大。
由此,魂魄观逐渐摆脱了物质羁绊,在形而上的哲学领域立住脚跟......
魂魄虽飘渺神秘,但是在历史中也有自己的发展轨迹。
而商代,就是其出发点。
在殷墟的甲骨卜辞里,“鬼”字曾多次出现,且带有着“死者魂”的意思。
“人死后有魂,魂有善恶,或保佑,或作祟”。
为了祈佑保护,殷人的祭祀活动十分广泛。
祭祀的对象既有神灵,也有已经死去的祖先或亲人。
而究其缘由,不得不提到原始文化中的“万物有灵论”。
在殷人眼中,自然的力量凌驾于人类之上。
尊贵的“自然之神”喜怒难以揣摩。
其若是生气,随便一点风雨就会毁灭人类世界。
因此,人类只有按时祭祀,供奉上丰厚的祭品,才能稳住“神”的情绪,从此平稳生活。
不仅如此,殷人还认为,人死之后仍然能够以某种形态继续存在,成为神灵的一部分。
如此,他们便可以对人类社会降灾或是施福。
《礼记·表记》中说“殷人尊神”,“尊神”正是殷人的生存之道。
在这种思想下,祭祀占卜的火越燃越大。
为此,殷人还建立了具有等级性的神灵体系。
在狂热的氛围下,虔诚的感情发生变质,成为一种迷信。
以致后来的历朝历代都无法超越这狂热。
虽然我们并不能在有关殷代的资料中找到“魂魄”二字的结合使用。
但依然可以将这种行为,视为一种最简单、最原始、处在萌芽阶段的“魂魄观”。
到了周代,为革殷政,周人改造了鬼魂的概念。
他们在“万物有灵论”的基础上,明确了生人与死人的区别。
活人的灵为“严”或“翼”,后称“魄”。
死人的灵自然便是“魂”。
到了春秋时期,人们对“魄”的认识更进一步,认为“魄”还和人的生死挂钩。
若是“魄”离人的肉身而去,人的智力就会丧失,逐渐开始萎靡不振。
紧接着,生人就会变成死者。
于是,一生一死,一内一外,才是真正定义了天地之间的生死,确立了魂魄的观念。
此举把人们从对鬼神的迷信中解放了出来,开始逐渐对自身施以更多关注。
也正因此,我们能在古籍中看到越来越多的关于魂魄的论述。
“魂魄”在《左传》中有明确的解释:“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
若是人生在世,魂魄则合为一体。
即,形神和合。
人死后,魂魄便会向四面分散。
《礼记》记载,吴国公子季札在旅行途中葬子时,也曾论及魂魄。
他说:“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
不仅如此,季札对于魂魄的书写与《左传》中的解释有很大不一样的地方。
他认为“魄”会跟随骨肉在泥土之中沉睡,但是“魂”则会居无定所,在世间四处游荡,孤苦伶仃。
从此,魄为骨肉形体,并在死后归于土中的观念,已经初步形成。
紧接着,“魂魄观”在历史中开始不停发生变化。
特别是在汉代有了更大的进展。
事实上,吴国公子季札的观点和孔子的一句话不谋而合。
孔子曾曰:“故天望而地藏也,体魄则降,知气在上。”
这是魂魄与天地间关系的形成雏形。
在成书相对较后的《礼记·郊特牲》中,“魂气归天、魄形归地”的观念被正式提出。
“魂本是附气的,气必上浮”。
因此“魂”本就无所可归,与“魄”相比,多了一丝凄凉感。
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之间硝烟弥漫,战火连绵,死尸不断。
因战乱,有人被埋葬身在异国他乡,有的马革裹尸,有的甚至横尸在原野无人收拾。
人死魂离,灵魂在世间飘游散荡,肉体离家万里,灵魂也无处可以皈依。
在这样的背景下,“送魄入墓”和“迎魂而返”成为人们内心最挂念的问题。
于是,一种魂归宗庙的制度便诞生了。
北宋的理学家程颐认为:“葬只是藏体魄,而神则必归于庙。”
魂会因为归于宗庙神主而永存。
而魄则随着尸体的腐烂而消灭。
所以,宗庙制度的诞生也影响到“魂”与“魄”之间的关系,还分出了“主次”地位。
其主要强调出了一个“归”字。
后来楚人的招魂礼也是在此基础上发展的。
在汉代社会,经济文化的进步促进人的精神水平进一步提高。
关于魂魄的观点自然也有所演变。
招魂礼仪和葬礼相结合,是汉代魂魄观的一大特点。
在汉代,因战乱而死的人,若是无法辨别身份,或是尸体无存时,就会有人将逝者生前所穿的衣物或是常用的物品放于墓中。
此举用于引导灵魂“归家”。
但是,此时的招魂葬却遭到了礼学家们的广泛抵制和谴责。
因为这样的观点违背了儒家礼制中“人死后魂魄分离”的传统规定。
只不过,招魂葬最终还是生存了下来。
毕竟逝者的家属迫切需要一份精神上的慰藉。
逝者的“魂”归了故里,不必在世间游荡,又寄托了哀思,在一定程度上还弘扬了孝道。
得此助力,招魂葬的生命力甚至燃得更加旺盛。
虽然在统治阶层的观念中,这还是一种违反墓庙礼制的违规行为。
但丝毫不影响它在民间的流行。
湖南省博物院藏有一幅出土自马王堆汉墓的T形魂幡。
这幅魂幡体现出西汉末期,人们对于魂魄观念的认识再一次发生了巨变。
魂幡中绘制了三种景象。
一是天上,二是墓主人曾经生活过的人间场景,三是地下。
这之中,用两条巨龙连接了天上、人间、地下,似有“引魂升天”的意图。
但是研究者刘敦愿却指出,其目的在于“招魂以复魄”。
而在有关汉代的文献资料中,我们经常能够见到“魂”、“魄”二字的合体。
这表明在汉代,“魂魄”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合成词。
《太平经》里有这样一句话:“高才有天命,者或得度,其次或得寿,其次可得须臾乐其身,魂魄居地下。”
仔细品读这句话,再结合招魂葬这一思想的土壤。
我们不难体会出,在汉代,“魄”与“魂”不再分家,而是可以一起皈依于地下,在墓中融为一体。
到了东汉时期,人们也还是希望逝者的魂魄能一起安居于地下,而非魂升天上、魄居地下,各自分离。
魂魄观念在历史中不断变化。
而这种变化也正是思想的美丽之处。
它丰富了中国传统的精神文化,并带领人们走向新的生活高度。
魂魄观萌芽于殷代,建立于周代,并在两汉时期达到高潮。
其兴盛于汉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汉代人的死亡观》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关于厚葬还是薄葬问题的讨论。
这个问题出现的根基,就是汉代社会对魂魄观背后的生命观认识。
在关于薄葬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魂魄理论所涉及到的内容之宏大。
精神、形骸、魂魄、鬼神、生死、阴阳、天地等都被包含在其中。
而薄葬本身,就已经突破了“礼”对人们的束缚。
通过这一点,汉代人在理解魂魄观念上的进步,就已经完全展现在我们眼前。
他们不再仅仅盯着“魂魄”二字不放,而是开始将“魂魄”看作讨论问题的理论工具。
思考方式的变化,也让人们开始重新审视魂魄。
如,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中就彻底否定了鬼魂的存在。
虽然在王充之前,也有人持有过这样的观点。
但是王充的坚决却是前人所不及的。
他坚决有力的反问道:“人,物也;物,亦物也。物死不为鬼,人死何故独能为鬼?”
王充认为,人能见到鬼的根本原因,纯粹是想象造成的幻觉在作祟。
摆脱幻觉,解放人的精神,就是最大的进步。
魂魄观念的发展历程,就是早期中国传统生命理念被不断完善的历程。
这是一种精神文化层面的丰富,也是对于生命的哲学意义的探索。
古人对魂魄观念十分关注,但是“魂魄”的概念是未知的。
而面对来自未知领域的困扰,退缩永远都不能成为解决办法。
正是有了先人在黑暗中的不断摸索,才给我们带来值得考究的魂魄观,才产出了如此独具东方特色的对于生命的认识理论。
到了现在,“魂魄”已不再是微言大义,只要精神永存,“魂魄”就可以长生、不朽。
这就是学习历史的价值所在。
参考文献
《左传》
《礼记》
《汉书》
《楚辞》
页面更新:202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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