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继母闹掰，张元和与女舍监老师传丑闻，多年后女儿被夺气坏丈夫

1907年11月26日，合肥的名门张氏府中传来一则喜讯：张武龄的夫人陆英顺利生下一名女婴，阖府上下欢呼雀跃。张武龄怀抱此女，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为她取名元和。

张武龄夫妇婚后骤然得女，宝贝得不得了，给元和挑选的乳母是附近最好的，姓万，长方脸，皮肤白皙，衣着整洁，是个非常稳重的人。她负责喂养张元和，耐心周到，直到她5岁断奶才换了新差事。

图 | 合肥四姐妹

在她7岁时，乳母辞职回乡下老家，不久染上重病身亡。依照当地大户人家的习俗，当子女断奶后家里会聘请一个干干来代替乳母，继续照顾他们，甚至兼代母职负责陪伴和教育。接替乳母的陈干干原是元和祖母的贴身女仆，之后成为她的专职保姆，对待她一直尽心尽力。

除了陈干干，就是家里的祖母对她的起居最关照，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当元和断奶之后，就搬去和祖母同住，就连吃饭也是单独在楼上的厢房，甚少和弟妹们同框出现。

陆英是个十足的昆曲迷，常带着她的女儿们上戏院看戏，孩子们耳濡目染渐渐也成了小戏迷。张元和被舞台上演员唱念做打的模样吸引，还会带着妹妹们在家自演自乐，一度成为奇景。当她们再大了些，张武龄就请来了昆班的老演员尤彩云登门为四姐妹授艺，每每学戏，张元和总是她们之间最兴奋的一个。

在张元和的生活中，不仅是她的物质需求得到充分满足，还因接触昆曲使得精神层面丰富许多。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少女时代是美好且富有诗意的。

凡事都有两面性，拥有家长的优待和独处的空间让她逐渐养成了孤傲的性格，她就像是冰山下的火种，表面冷酷内在热情。

随着张武龄去苏州创办乐益女校，张家正式在苏州落脚，四姐妹的求学之旅也是一路通畅。当时，15岁的张元和正在女校读书，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学校里的舍监凌海霞。

这人的家世和张元和相似，凌家在海门一样是颇具声望。凌海霞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和张武龄背靠祖产不同，凌父是白手起家的典型人物，凭借自身的才智和胆识逐渐成为当地著名的乡绅。

令人惊奇的是，她直到9岁才能张嘴说话，接着用2年时间读完小学，又读了6年师范学校，最后还去北京上了一所职业学校。但好景不长，因北方爆发内战，凌海霞为安全计不得不中断学业返回家乡海门。

图 | 凌海霞与张元和

1922年，32岁的凌海霞经朋友举荐去了张武龄创办的乐益女校做舍监。那时，张元和正遭逢祖母和母亲接连去世的噩耗，又见父亲再娶继室的场面，熟悉的家瞬间成了是非之地，心灰意冷之下，她选择长住学校宿舍，往后很少回家。

而凌海霞是舍监，早晚和住宿的学生们打个招呼是常事。张元和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四肢纤细，举止落落大方，整个人看起来宛如就是充满青春活力的窈窕淑女，在一众学生里显得格外耀眼。

二人一同出身书香世家，又都受过新式思想教育，物质和精神层面的高度重合让她们一见如故。十几岁的年龄差不仅没有成为她们相处的障碍，反而还为她们融洽的关系保驾护航。

平日在学校，凌海霞就借着职务之便经常去找张元和，两人做伴同进同出。碰到学习上的难题，张元和会主动向凌海霞请教，而凌海霞也会耐心解答，她们常常在自习室待到深夜。

有一回，张元和伏在案头写字，凌海霞就陪在她旁边一起看书，见她已入睡，凌海霞轻手轻脚地帮她拿开书本，又替她披上衣服，为了能让她睡得安稳些，凌海霞守着她寸步不离。

失去了陆英的庇佑，张元和深以为憾，比起父亲的沉默，她平静得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或许遗忘是治愈悲伤最好的药。

早在她的童年，张元和对生母的印象便已模糊，如果不是和凌海霞结下不解之缘，她大概很难知道有人依靠和信赖是生活里莫大的幸福。

在学校待了几个月，她回家的频次逐渐减少，一是结交了对她亦师亦母般照顾的挚友凌海霞，二是她极难和年仅21岁的继母韦均一相处融洽。

这位新入府的主母出身富贵之家，是接受过新式思想教育的才女，当她嫁给张父后一心就只想经营好夫妻感情，故对这群没有血亲的继女们极不友好，甚至可以说苛刻和刁难。府上的佣人和小厮都是陆英时期留下来的，韦氏听闻这些人是前夫人安排照顾张元和等人的，总是心生不快，常常想着要辞退她们。

张武龄为了安抚年轻的继室，不但应允府中无论大小事务，都以她的意愿为主，还让孩子们称呼她妈妈。在张父的大力支持下，韦均一强烈的控制欲得到充分发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她都无时无刻地盯着张家三个女儿，控制她们的一言一行，这让元和三姐妹都愤愤不已。

图 | 张允和、张元和姐妹

张元和是姐妹里面最年长的，她的思想和行为也都更加成熟，又正处在叛逆期之中，个人领地意识渐渐浓烈，而从小就被当作掌上明珠一样精心呵护长大的待遇更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和继母对抗。

她颇有主见，一向最不听韦均一的命令，还经常与之争执起来，于是她们之间渐渐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再加上张武龄持中立态度，无形之中加深了这对继母女的矛盾。

有一次，张元和从外面回来，正巧在厅堂撞见了韦均一正在处罚佣人。

“别打她！发生了什么事？”张元和只见那小厮举起戒尺，作势要向厅内跪着的佣人打去，即刻出声喝止。

韦均一伸手拍在桌上，“看她做什么？我叫你打就打！”小厮顾不得别的，只能听从她的吩咐。

张元和一时情急，大喊道：“佣人也是人，你既当家就该照顾好这里的每一个人，从前家里面就没出现过打骂佣人的事，今天就算要闹到爸爸面前，我也不让你！”她抬头挺身，稳稳站在厅堂中间，满脸严肃。

韦均一脸色铁青，只觉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急火攻心便伸手打了她一下。

“你！你敢打我！”张元和气红了脸，下意识攥紧拳头怒目圆睁。

韦均一冷笑一声，直言：“论公，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论私，我是你的继母，你如此在下人面前顶撞，置我的颜面于何处？”

几句话说得厅堂的人面面相觑，张元和势必不会低头，至少也要等张武龄出面评理。

不久，获悉家里乱成一锅粥的张武龄便风尘仆仆赶回府中主持大局。

经过一番调停，张武龄罚了犯错的佣人半月银钱，特意宣布一条新的家规：严禁打骂佣人小厮，有错者视情况减免月钱，屡教不改者逐出府外、永不录用。

经此一事，张元和知道父亲虽不会有意偏袒凶横的继母，但到底对她有所顾忌。思索再三，她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满腔的烦闷积郁在心，不能向妹妹们倾诉什么，此刻，一向对她关怀备至的凌海霞再次给了她温暖。

诚然，女性之间的友谊总是容易亲密，但凌海霞对张元和事无巨细的关心显然超出了常人的理解。

有一次，张元和感染风寒，她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在家休养。凌海霞得到消息，马上也请了假赶到张家照顾她，日夜伺候汤药。她照顾张元和颇为细心，佣人端来的汤药，她会吹凉一些再喂进去，床边的帘子，她也要放下半扇，以免张元和风寒更重。

见她如此上心，元和的两个妹妹十分羡慕，她们当着张元和的面大方夸赞她说：“凌姐姐对你真是太好了！比亲姐姐还好！”每每听到这类评价，张元和总是一笑置之。

图 | 凌海霞

那时，对张元和来说，遇到凌海霞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一段时间后，她们在学校也是毫不避讳地亲密牵手同行，慢慢地，周围便有好事之人去找校长韦均一，也就是那位与她不和的继母，检举凌海霞仗着舍监的身份和校长亲属私相授受。

一时间，流言四起，韦均一原就无法明辨是非，容易听信诽谤之言，加上凌海霞和张元和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让她正好有了整治张元和的机会。那场绯闻风波持续许久，最终凌海霞以被校方解聘为果，离开了学校。

张元和没能留下凌海霞，她感到很痛心。很快，她和张武龄表明原委又提出要去外地上学，张武龄为了安抚女儿也同意了，没多久就送她去了南京的一所寄宿学校独立生活。

之后，凌海霞返回老家并在父兄的资助下创办海霞中学，并自任校长，投身教育事业。而张元和经过勤奋学习，顺利考入了天津的一所大学继续学业。在张元和读大学期间，凌海霞仍然关注她的生活，直到她毕业还把她带进了学校。

青春期的依赖心理作祟，使得张元和对年长她十几岁的凌海霞极为信任，工作上与她朝夕相处的大段时间，更是让二人的关系愈发紧密。舌头碰上牙齿，也会疼，在海门任教的四年里，张元和一边需要凌海霞的照顾，一边又暗暗想远离她的掌控。

1935年，张元和以照顾小妹为由，顺利离开海门。一年后，她在苏州老家和曾经风靡上海滩的名角顾传玠喜结良缘。名媛和戏子订下亲事，在当时严肃的社会气氛里是超前的八卦头条，无数记者争抢消息登报。

图 | 张元和与先生顾传玠

张元和婚后曾不幸流产，后来生下一女。顾传玠极为珍爱，还以"双玉为名"，替她取名顾珏。后来凌海霞去探望身体虚弱的张元和，提出要代为抚养女婴，甚至无视他们夫妻的苦苦哀求竟直接将孩子抱走，还给她改名为凌宏。

未签订任何立据契约，爱女却被人无故蛮横抱走，还要跟别人姓，滑天下之大稽，这对初为人父的顾传玠来说是没法忍的事情。他转头就找上凌家大门要人。

然而，任凭他在外面如何叫喊骂阵，凌海霞始终闭门不出。

一连几天，顾传玠日日守在门外，既不能进去，也不肯离开。期间，凌海霞还遣人把他赶走，闹得街坊四邻都在看笑话。最后凌海霞瞒着他走后门搬家，玩人间蒸发，彻底让顾传玠再也找不到她们。

顾传玠要不回女儿，郁郁寡欢，回到家对张元和控诉凌海霞种种过分行为。无奈之下，张元和深吸一口气，只说：“就当是给凌姐姐的礼物吧。”顾传玠心里虽不舍，但也只是默不作声。

一年后，张元和又生下一子，顾传玠喜出望外，终于弥补了他当年失去女儿的遗憾。

图 | 张元和被抱走的女儿（立于正中）

细细想来，张元和在面对骨肉分离的关键时刻，仅一句话就放弃了来之不易的母女缘分，未免让人深思。

分别后，她再未见过凌海霞和女儿。或许她是在偿还年轻时任性犯的错，又或许她是由衷感恩凌海霞曾付出过的一切，她体恤这个抱独身主义的女人。凌终身未婚，膝下无子，老来悲凉，张元和与她情深意笃，曾一度亲密无间，难免不动怜悯之情，或许因此才由得女儿“被夺走”而不发难，无非就是想为这位昔日的挚友、老师，提供一层晚年保障，就像兄弟之间过继儿子那样。否则一个母亲说什么都不会割掉亲生骨肉奉送他人

总之，她和凌海霞的这段情谊终究是画上了句号。

张元和与凌海霞的交往，自有其讳莫如深的成分，无论如何，她们互相给予对方的温暖和帮助是无比真诚的，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她们都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文 | 爱吃奶酪的杰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