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游利华:时光中某个迷乱的夜

时光中某个迷乱的夜

文 | 游利华


我坚持要从路端走起,小学在路中央,这是条细短的社区路,路牌上书:笋岗路。

走得三四百米,红绿灯就挟着我们,卷入步步皆可撞上人、灯火比灰尘还密、楼与楼挤得透不过气的地方,我努力辨认、还原每一个路口,每一幢楼,甚至每一个可能的人,使劲吸了口空气,心猛地一沉一浮,一痛一喜,到了,我的小学,夹在笋岗村与田心村之间。

怔了怔,盯住某幢泛黄的楼,感觉有点像回到故乡。童年生活过的地方,都像故乡,童年是人一生中的故乡。此时夜幕已经摇摇欲坠,再有几阵风来,它会沉沉罩下,蓦地,我有点愕然——尽管在此地读了六年书,却从没见过它的夜晚。

三十多年后,于某个夜晚回来,既陌生又熟悉。实际上,有好几次曾经坐公交车穿过笋岗路,目光如猎犬穿过幢幢小楼,搜索过当年的小学,公交车报出熟悉的地名,我依然坐着不动,觉得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如同对一份曾经的感情,任它埋于岁月的泥层中。但是到底放不下,我说:“我们去看看吧,那儿有很多好吃的。”夫面无表情地说:“一个农民村。”

夫是毕业后才来深圳的,坐着飞机直接从学校飞进巨大的公司,他当然不知道,笋岗、田心这两个罗湖区的古早农民村曾经闪光的过往。早在我上学的1985年,它们已是当时罗湖区的“小明星”,说是农村,村民早已住上统一修建的带花园三层小洋楼,有的门前还泊着私家车,港式铁栅篱上,瀑满厚厚的炮仗花、三角梅,这是两种神奇的花,越冷的天开得越艳越盛,尤其临近春节,它们开得真如一簇簇划破天空的火红炮仗。

彼时的深圳,由于刚刚成立特区,唯有罗湖区东门、笋岗、蔡屋围一带有点像样的路与楼。忘了当时堪堪离开故乡,来到千里之外异乡的我是否有忧伤,不足十岁的孩子,应该不知何为忧伤,她会很快忘记一起偷过花生、捉过迷藏的小伙伴,转而惊诧于女同学头上香港买来的蝴蝶结、男同学手中从国外带回的巧克力。还有,冷。八十年代的深圳,除了清朴与随处可见的工地,留给我的印象,便是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冷,似乎一生中所有的冷,都汇聚到了那几年。

那个瘦小的女孩,刚到这座城市,还没有像样的厚衣服。尤其冬天,冬天也有下不完的雨,她冻得瑟瑟发抖,趿着前头被脚趾捅出几个洞的胶布鞋,踢踏踢踏,从家到学校,要经过几个工地,再沿着两条拉货的铁轨走一段,然后,还要穿过两处大工地。工地永远在施工,朝着图纸中的模样,塔吊桩机奇形怪状地伫立着,挖掘机张开恐龙般的嘴啃食一切,日夜不断的巨响翻起滚滚泥尘。雨一下,水泥伴着黄泥,咬扯着人的脚,一不小心就滑进拌沙浆的大坑内,让人在雨天洗个透透的泥浆澡。有一次洗完泥浆澡,她终于忍不住大哭,不明白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这个鬼地方,她的爷爷呢,还有她的外婆,他们在做什么。她开始想念他们,大声呼唤他们。雨下得越发大,暴雨一盆盆地往她头上身上泼,她根本睁不开眼睛,必须尽快跑回家,她的爸爸妈妈不可能来接她。他们总在忙,爸爸总在工地,妈妈则不知在哪间临时厂房内。

多年后我忆起,想,那时候的冷,除了环境恶劣、衣裳单薄,更重要的,源于孤独,心冷。

说来,这个小女孩并不孤独。她是年级,甚至全校的小名人,回回霸占文艺表演一等奖,从不缺席的三好生,右臂上挂两道红杠的中队长。她爱讲故事,嘴巴一张立即能招来同学围观。那个年代,学校阅览室也没几本书,但是她还是趁别人下课打闹时把它们匆匆浏览了一遍。从此,她就爱上了书里的人,每到黄昏放学,要是因为有事独自回家,她就跟书里的人说话,公主、王子,甚至老巫婆。下雨天,老师们在讲台上口水纷飞,坐在窗边的她歪头望向天空久久发呆,觉得再下一场雨,童话中的拇指姑娘就会从花里钻出来。就像不远处那些人家墙外的金黄炮仗花,“啪啪啪”,它们一朵接一朵地开,把看一眼就能把人眼睛冻伤的凉气赶得远远的,让它像出锅的蒸汽般直冒热气。

无边无际的夜幕,已经落在了五层小楼顶。走过一排热闹的餐饮店,我指着一条阴暗的过道:“就是这儿,以前校门口前的通道。”夫看了两眼,动动腿又站在原地:“你自己去吧,我等你。”我嗯了声踏上过道,它居然仍是旧时模样,低矮逼仄,两边也仿佛还是那些商铺,卖些小零食、文具、玩具。行至校门,保安却不让进,说假期防疫,又说,实在想看明年可以去看新校区,老校区马上要拆。说完,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我提议进入笋岗村,夫跟着我。还在去年,除了公司及一些休闲公园购物广场之类的公共场所,他几乎没去过什么地方,更遑论农民村,二十年内,他听过的都没几个。村子里那些原来统一修建的花园小洋楼都不见了,一幢幢高得让人担心的楼体代之耸起,我们像两只地鼠,贴着楼与楼之间狭窄的空间往前钻,不时避让箭一般蹿出的电动车——那些忙着送快递的人,逆向擦过一长溜做核酸的蛇形人队时,几乎所有口罩上方的眼睛都转向我们,尤其是走在前面的我,像看一对怪物,我低下目光,赶紧加快了步速。

在祠堂边上,有时光片断划过,是一台嗡嗡作响的缝纫机,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秀妇女,笑眯眯地边跟人聊天边双手不停扯拉针下的布块。她是同学的妈妈,从潮汕过来,一家五口,有三个长得极其好看的孩子,爸爸摆摊妈妈制衣,血液里都流着潮汕人吃苦敢闯的基因。那时候,班里的同学三分之二都是外地人,像我们家一样,湖南、河南、四川、甘肃……他们的爸妈带着他们离开故乡,住简易棚屋,脸上却总是笑吟吟的。他们不怎么说什么,觉得那没什么好说,只爱谈将来。说话时,你能看见他们眼里的光,那光,如会噼啪作响的火星,也如一盏微弱的灯。

绕到祠堂正门,我指着雾黑的铁轨那边,转身对夫说:“对面就是洪湖公园,这个地方看不见荷花,小时候公园里花超多,我们总忍不住去摘,老师骂也没用。”

“就知道你不是好学生。”夫微微昂起头调侃道。

总有那么一点不合群,童年的我,却又因恐惧、无助而努力掩饰。有一次,胆小的我竟然跟着班里几个同学,一起爬上学校侧面对高高的消防瞭望塔,尾随于他们之后抱着钢管溜下。此前,我还跟着他们跳过楼顶、踩过薄软的铁皮屋顶。现在回想起种种,脚仍不住打颤,当年的脚伤似乎仍在隐隐作痛。童年的勇敢不是真勇敢,它是孤独使然的孤注一掷。

走到马路这边,我头也不回步上一条小区路,夫忍不住问:“你要找什么,前面没路了。”我看了看杵在前方的一排小区,又看看他:“走走呗。”

就在几个月前,我也曾这样问过他。那次,是在海边一处度假村,本来饭后出门散步,他却一路在寻找,边找还边念叨:“你记不记得那幢小楼,我们几年前来住过的,当时我带着我的团队,几十人半夜还在喝酒打牌。”我明明记得,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好好散步吧。”

说着话,已经来到一幢破旧的多层楼脚——“梅江楼”——我本能地朝上望。我曾经进过楼上顶层那户人家,宽阔美丽,客厅有架当时罕见的钢琴,同学说,她爸爸是工程师。仅仅十岁的我,不明白什么是工程师,可心底油然升起模糊的意象,它们在脑子里闪啊闪,如同“梅江楼”前那片小花园内绽开的满天星。

没骑自行车上学前,每天我都会路过这儿,这一片的小区既大又好看。偶尔黄昏,我独自走过时,会在楼底的花圃前坐一会儿,奇怪,我见过那么多这一片的早晨、午后,却独独对黄昏记忆犹深。没什么人经过,人们多在不远处的柏油公路上,提着菜、骑着车,背着包匆匆而去,我坐在这儿,小小的身子,风吹起细软的黄发,莫名地,心底有了惆怅。

这小女孩心底生出“时间”这个词。

现在,忆起那个独自坐在黄昏的小女孩,我想,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吧,她也许梦过什么,白天见过的街上行人?爸爸妈妈的身影?工地上的人?课本上某幅人物配图?我不记得了。此刻,走在三十几年后的黄昏,我终于明白,怀念过往,不是怀念那些曾发生过的片段,也不是想念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企图重新构思。像一个坐在书桌前的小说家,企图编写未来,设想笔下的主角可能成为什么。

灯火已阑珊。

成为什么呢?夫不知何时走到了前面,头东歪西歪。初中时,我依然是尖子生,如同他。可那时流行职业高中及中专,他们端着镀金饭碗不停朝人招手。懵懂的我于是进了某所职业中专。许多年后,以至如今,我仍为此懊悔不已,尽管后来政策有变,也勉强算上过大学。要是那时再努力点,考上最好的普通高中,退一步,当初听了某过来人的建议考次一点的普高,然后,考大学,甚至考研……我看看身边的夫,这多像是他的过往。那么,极有可能,我也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在一家光鲜的大公司,待许多年,除了周末,从不知道家周边的黄昏长什么样。

去年底夫从待了二十年的公司离职了,公司划定四十岁为退休线,它们只要员工最黄金的岁月。离职后第一个月,他把家附近的地方走了个遍,兴奋地告诉我哪儿有一条隧道,里面有手绘彩画;哪儿有一条绿荫道,适合夏天小跑。一早一晚,他会出门跑步或劲走,坐在窗前翻《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听起中医课,自然地,他很快瘦下来,睡眠完整多了,终于得到了他渴望多年的放松。

我不爱出门,每天的小菜,也都是他买。冬天,他买冬笋;春天,他买韭菜;夏天,他买丝瓜,脆爽油绿鲜嫩。以为他像一株植物,渐渐贴合自然秩序,春生夏长,秋熟冬藏;风来,枝弯;雨来,叶展。可慢慢地,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他总在秤体重,吃一顿饭必称一次,跑完步回来,更要称两次,家里的称,我几年不称,他在家这半年多,秤已经坏了两次。

除了称体重,他还总怀疑身体出了毛病。早上起来,不是抱怨胸闷就是叨叨腹胀;隔几天,必然要去某家中医诊所,抱回一大袋熬好的中药,皱眉仰脖痛苦地张嘴咕咚;家里的快递大半是他四处搜来的奇药。我有点于心不忍,劝他:“别喝那东西了,好好吃饭,好好做你该做的事,你没病。”夫白我一眼:“有没有病我自己知道,你又不是我。”我只得无奈转身。

那个当年坐在黄昏里的小女孩,她没成为人们定义的什么,三十多年后,她自己也说不清成为了什么,身边的朋友甚至家人,说起她时,只能暖味地笑。她爸爸老了,除了买菜看病几乎不再出门,这座他参与建设的城,在迷过两次路后,他连公园也不太去了。小时候他看她沉迷于讲故事,扔过她的课外书,前几年还说要把一屋的书论斤卖。如今说起她,唯有笑,谁也看不出含义的笑。但她知道,很清楚地知道,这三十多年内,起码这二十年内,她在为某件事努力——阅读、写作。时常地,她问自己为什么要看那些书,它们并不轻松,花时间去折磨脑细胞。起初,以为是学些文学技巧了解历史典故,后来她慢慢明白,是因为自己心中源源不断、总也得不到确切解答的那些疑问。

大学毕业后,她也曾进过数家公司,当然比不得学霸夫的光鲜,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公司,无非焦头烂额如何开发出新产品,卖出,卖出后又如何做好客服,远在异地的老板,隔天一通电话,催促指点她们的业绩。每天下班,她都得挤公交车回家。彼时还没有地铁,所有上班族都挤在公交车内,她常常被挤得东倒西歪,不用扶抓,也可稳如泰山。满当当的公交车摇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晃过一排又一排高矮楼。许多个清晨,她努力睁开惺松的睡眼,望向不断变幻风景的窗外,某个瞬间,她猛地睁大眼,完全醒了般:我要去哪儿,那间又小又闷的公司吗?一天120,一月2500,一年呢?一年时间,能换来30000元。她想到了更多,十年,二十年后,这些漫长的时间,她能用它们换来的数字。哦,一个数字,然后,这个数字会被她打散成一个个小点的数字,一条裙子200、一瓶面霜150、一个包包250,甚至一套房子500000……公交车嘎地猛然刹车停在某个站台,这回,她再次睁大眼,真的醒了。

她辞了工。从此,没再正儿八经在哪家公司或单位拥一块格子间。她对别人说,如果不能每年换来一块像样的金子,还不如在家独自磨铁。

“他们都说世界上,有我们就更美丽,世界上有我们就更美丽。”童年时女孩是校合唱队的,合唱队唱过不少歌,每一首都朝气蓬勃,神采飞扬。唱这些歌时,她的心里一片光明,觉得世界,是一条广场般宽阔的美丽长道。

但现在她觉得,世界,其实是一条条细如发丝的路,每一根发丝,是一个人,发丝们有时集结成束,有时独自纷扬。在阅读中,她见证了无数人的故事,那些活着的死去的人们;她也看见了时间,时间是什么?它实际上并不存在,存在的是人做过的事走过的路。在阅读中,她也与一个又一个人对话,她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也问她为什么,反反复复中,她似乎窥见了点真相。

为了转移夫对体重、疾病的关注,我提议做点什么。出于保全自身利益的目的,公司要求离职后若想继续享受诱人的分红,必须与过往一刀两断,不可从事相关行业。也就是说,他得换副身体,尤其脑袋,如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哪吒,生出一个新“我”。做点什么呢,开书店?朋友笑道,那是情怀,你得先备好几年的店租。开饮食店?夫说,你确定忙起来还能看书写东西?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回老家开民宿?未成年的女儿冷嘲热讽,你们好潇洒。

就这样,又是几十个日夜飞逝,它们像轻薄小至隐形的柳叶刀,一点点削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某种东西,人不觉得痛但会慢慢消失。我明白这滋味,毕业后这二十几年它一直在,从公交车那时的磐石到现在仍是磐石。不过改变了方式,由原来的被动到我主动推它上山,知道它是西西弗斯的巨石会一遍遍滚下,推动它的沉重感却让我感觉踏实,甚至生出相悖的轻盈。

有一天,我笑着说:“我们来做个视频号玩吧,这些年我读了点历史和古诗词,就这个方向。”他犹豫了半个月,起先并无动静,后来我才发现,他在悄悄学习剪辑、录音、配图,认真如当年上学。不过,学堂里有老师,有教材,有明确的知识点分数线,现在前面一片空白,他必须靠自己摸索出点什么。我有些惊诧,半句戏言,不值如此,转而有点明白,他不单因为这半年多与我朝夕相处生出的信任,也是他自己的需要。聪明如他,当然知道我那不过半句戏言。

没过多久,我要完成某个撰写任务,夫于是开车陪我到处采访看点。酷夏毒阳能把人烤干,我们顶着烈日跑工地跑野外,他并没有抱怨,反叮嘱我注意蚊虫。午后,车开到一片荒地,荒地尽头,是几幢已经封顶建好的高楼。

岔路口竖着块蓝色铁皮标牌:光明科学城。是的,这儿,整个几十公里方圆,未来将建成一座巨大的科学城。深圳几大市区都已发展饱和,唯有这一片远在西边人烟相对稀疏的土地,可再延续这座城市四十年来的速度与神话。于是,如同四十几年前那位老人在南海边画下一个圈,这片被戏称为“西伯利亚”的土地也被人画了一个圈。那些荒地,是才拆迁不久的村庄、墓地、厂房,刚才来时路过的村庄、菜地,很快也将被拆迁,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科幻感、现代感十足的大楼。我对着高楼拍了几张照,边走过那些未知的空地边想,那些村庄厂房里的人,他们知道命运吗?他们有过挣扎和怀疑吗?但最后,无疑地,他们还是顺从了命运。因为这命运,看上去如此合理与光明,一如康庄大道没有孤独,没有隐痛。

这些村庄里,肯定有不少孩子,有的,比我当年还要小。他们,会如何选择?如果,此地不曾建设科学城,他们会成为陶渊明式的人吗?有了科学城,他们就会成为牛顿的同类吗?我无法确切回答,只知道,陶渊明主动回到乡村,并不是因为走投无路;牛顿后来,也不再研究科学而是一头扎进对神的求证。无论当官、种地还是科研,也许都是一种途径,让人们借以了解自己与世界,走近触摸未知的,某种永恒不变的秘密。

突然下起雨来,雨点把我赶进一家超市。这是一家不足三十平米的小超市,货架上摆着水、面、油盐纸巾之类的日常用品,营养缺失的灯光下,有位妇人坐在收银台后边吃饭边看电视。我问有伞吗?她从脚下捧出几把,我挑了把大的,她收过钱问我吃饭没。一张好看的脸,她的小超市,位于村尾,开在村里唯一一幢未重建的老楼底。

雨稀稀拉拉下得一阵,又停了。夜幕,早已沉沉覆下,紧紧裹住每一样物体每一个人。谁也挡不住时光。我不再刻意寻找旧迹,随性穿过大街小巷,也不再对夫说起某个“遗址”的曾经。路上走动的人越来越密,男人,女人,年轻,衰老,手里提着东西目光或疲惫,或迷茫,或专注,或散漫,都是陌生的面孔。无数灯光亮起,有的是车灯,迅速开动如搅动灯河的浪。夫说,你不吃点什么吗?这儿到处是食店。我打望一眼:“当然要。”说这话时,我仿佛真需要吃点什么,身体猛地虚空起来。


游利华,1978年生人,生于重庆长于深圳。于各文学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近百万字,作品散见于各文学期刊。出版有书籍《声声慢》《被流光遗忘的故事》。曾获深圳睦邻文学年度大奖、深圳青年文学奖、广东省有为文学奖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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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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