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受梁启超牵连，弥留时直言：“以梁启超老婆”之名，死而无憾

文：安尘

1968年，北京城附近的一个农村里，几个村民神色慌张地从破屋里，抬出一名身患肠癌的老太太。

由于疼痛，老太太蜷缩着身子，不时传来断断续续地呻吟。

突然，一个女人冲出来，哭着拦下村民。

那是负责照顾老太太的一位亲戚。

听到哭声，老太太吃力地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亲戚，自己死后想跟梁启超夫妇合葬。

王桂荃小儿子的脚印

在场人闻言，面露疑惑，毕竟她来农村受苦正是因为梁启超。

于是，村民小心询问：“就不怪他吗？”

谁知，老太太连连摇头，幸福地笑着回答：“这是我第一次被大家称为‘梁启超的老婆’，虽然是罪名，但死而无憾了。”

说完，82岁的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王桂荃

她，叫王来喜，是梁启超不能给予名分却十分敬重的“妾‬”。

后来，梁启超为她改名叫王桂荃，两人的缘分就此开始。

光着脚在人贩子手里奔跑的女孩

1886年，王桂荃生于四川广元一个小商贩家庭，父亲开着一个小油坊，能勉强支撑起一家人的生活。

原本，她应该有个不错的童年。

然而，她出生不久，母亲便离世，继母随之而来。

谁知，迷信的继母在来之前，竟然请算命先生为王桂荃算命。

这一算，彻底把王桂荃的童年算没了。

原来，算命先生告诉继母：“夫家幼女天生命硬，父母性命堪忧。”

此话一出，继母脸色大变。

想到王桂荃的生母已经没了，继母竟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算子”。

自此，无知的继母，把王桂荃当作不祥之物，常常在她耳边说：“你的母亲就是被你害死的。”

这还不算，继母稍有不开心，就虐待王桂荃。

年幼的她，只能更加认真做家务，试图讨好继母，让她少打自己。

可这非但没有换来继母一丝温柔，反而父亲都开始疏远她。

只因父亲听继母讲了算命先生的胡言乱语。

不得已，小小年纪的她就开始品尝世间人情冷暖。

新会梁启超故居

然而，即便如此，王桂荃也有快乐的时刻。

父亲油坊里的账房先生，对王桂荃很好。

他会趁继母不在，给王桂荃买好吃的冰糖葫芦。

只可惜‬，这独一无二的甜蜜记忆，也是账房先生酝酿大事的前戏。

4岁那年，王桂荃的父亲暴病而死。

继母携带着自己的孩子进城，为父亲采买办丧事的东西，将王桂荃独自留在家。

看着老板娘远去的背影，账房先生露出邪恶的笑容。

他再次给王桂荃买糖葫芦，并趁此机会将王家所有财物席卷一空，随后把王桂荃卖给了人贩子。

此后几年，王桂荃不停地在人贩子手里“奔跑”。

短短4年时间，她被转卖了4次，最后一次出现在贵州。

但在此过程中，小小年纪的王桂荃学会了坚强，学会了面对苦难，向阳生长才是最佳选择。

每到一户新家，王桂荃都会学习新东西，她希望有朝一日凭借这些本事能稳定下来。

人生，本就是曲折蜿蜒的波浪线，命运，也不是一层不变的直线。

终于，王桂荃等来了改命的机会。

领着命运换个方向走的女孩

1894年，梁启超原配发妻李端蕙带着一岁的长女梁思顺回乡省亲。

看到家里新来的小丫鬟聪明伶俐，心生怜爱。

她难以想象，为何小小年纪就可以把家务做得如此利落。

于是，跟母亲打听王桂荃的来历。

原来，李端蕙出嫁以后，母亲缺帮手，就到集市上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王桂荃扑通一声跪在李夫人面前，哀求道：“夫人，把我买走吧，我什么活都能做。”

李夫人看着王桂荃，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当下就买回家。

王桂荃善良懂事，每天把家务做完，就帮李夫人捏背。

知道李夫人嫁了女儿，心里孤单。

她就经常跟李夫人讲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还有光着脚丫在人贩子手里逃跑的经历。

自身故事，可以拉近心与心的距离。

王桂荃很乐观，艰难悲惨的经历被她云淡风轻地讲出来。

渐渐地，王桂荃的乐观懂事，赢得了李夫人的喜欢，便开始教她读书识字，并告诉她小姐李端蕙和姑爷梁启超的故事。

梁启超

李端蕙才貌双绝，因受表哥影响，十分有主见。

眼看到了婚嫁年龄，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都没有她心仪的对象。

直到表哥跟她讲起梁启超的一篇文章，李端蕙才确定自己要嫁的人是谁。

最终，在表哥的牵线搭桥下，李端蕙嫁给了小自己4岁的梁启超。

听李夫人讲完，王桂荃心里对素未谋面的小姐和姑爷心生崇拜。

看到小姐回来，王桂荃很高兴，便帮着带小小的梁思顺。

李夫人心疼女儿，临别时便让王桂荃跟随李端蕙回了梁家。

这一年，王桂荃8岁，跟李端蕙相差17岁。

李端蕙打心眼里把王桂荃当作亲妹对待，教她读书写字，告诉她读书的重要性。

自此，王桂荃的童年有了暖色，她发誓要一辈子感恩李端蕙。

来到梁家好久，她终于看到了姑爷梁启超。

令她意外的是，梁启超很温柔，尤其是对小姐尤其好。

她经常看到两人闲暇时一起讨论诗词歌赋，谈国家局势。

每每这时，她都会替小姐感到高兴。

渐渐地，梁启超也会亲自教她学习，跟她讲外面的“天气”。

李端蕙和孩子们

对于梁启超来说，他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当然这种喜欢仅次于大哥哥对小妹的喜欢。

他经常在外，多亏王桂荃帮妻子打理梁家上下。

一次，他觉得“来喜”名字太土，便为她改名“桂荃”。

一种莫名的感动，油然而生。

王桂荃善良懂事，勤学习知进退，很快就得到梁家上下人的尊重和信任。

尤其是李端蕙生下儿子梁思成后，身体大不如前。

她将家里的账房钥匙和一家人的生活全权交给王桂荃打理。

针对此事，梁启超的朋友冯自由在《逸经》里也提到：

“来喜深得女主人宠用，举家度支及锁钥概付其掌管。”

他们就这样幸福平静地过着，然而，总有意外从天而降。

我愿意，生死相许

1903年，王桂荃17岁，梁启超30岁。

一天，李端蕙把梁启超带到婢女王桂荃房里，悄声说：“今晚你们圆房。”

梁启超听完脸色微变，于心不忍道：“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啊！”

岂料，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王桂荃掀开床帘，探出头说：“我愿意。”

这时，李端蕙才转身离开，把房门关上。

原来，李端蕙几个月前把王桂荃叫到房里询问：“是否愿意当梁公的妾室？”

听到这话，王桂荃满脸不解。

梁启超的孩子们

她来到梁家已经10年，目睹了小姐和姑爷的琴瑟和鸣。

并且姑爷很爱小姐，为此还提出“一夫一妻制”。

看到王桂荃的困惑，李端蕙叹息一声：“我跟梁公结婚多年，才生下思成这么一个儿子，但他身体单薄，我恐梁家之后在我这里断根。”

李端蕙没有说错，自从生梁思成后，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抱小孩都没有力气。

平日里都是王桂荃照顾梁思成。

王桂荃闻言，满脸认真地问：“是否会伤害到小姐？”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在她心里，没有愿意和不愿意。

只要是为了小姐和姑爷好，王桂荃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她都万死不辞。

但小姐李端蕙的喜怒哀乐很重要，若是让小姐不高兴，那么她一万个不愿意。

李端蕙摇头：“你我情如姐妹，怎会不开心？总比日后梁公娶其他人好。”

李端蕙此话一出，王桂荃恍然大悟。

在此前，梁启超因变法失败逃亡到日本，王桂荃一同前往，并学会了日语。

可梁启超却爱上了翻译女秘书何蕙珍，便生纳妾之意，提笔写信征询原配李端蕙的意见。

最终被李端蕙巧妙拒绝，这事不了了之，但也成了李端蕙的心病。

眼看身子骨大不如前，她便决定作主亲自为丈夫纳妾。

于是，她选定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婢女王桂荃。

得到王桂荃同意后，她才跟梁启超说。

但为了保全梁启超的声明，王桂荃同意以后的孩子称她为“娘”，而梁启超则称她为“王姑娘”。

可令大家想不到的是，王桂荃的一句我愿意是生死相许的承诺。

两人在一起后，王桂荃先后为梁家生下4子2女。

然而，李端蕙去世没多久后，梁启超也因病去世。

王桂荃和梁思礼夫妇

这一年，王桂荃42岁，有6个孩子尚在读书，最小的儿子梁思礼不满5岁。

可她从未喊过一声苦，凭智慧和坚韧不屈的精神将孩子全部培育成才，并把梁思礼送出国门深造。

缔造了“一门三院士，九子皆才俊”的育儿传奇。

然而，正当她开始享受含饴弄孙之乐时，全国迎来了特殊时刻。

她被以“梁启超老婆”的罪名抓起来，下放到农村。

此时，她的小儿子梁思礼正在研究国家的火箭。

在农村一间破屋里，身患肠癌的王桂荃病痛加重，负责照顾她的一位亲戚焦急，急忙找来村民，欲把她送去医院。

于是，才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但还没送到医院，她就闭上了眼睛，梁思礼得知，跟领导请假却被拒绝。

没有子女，时局特殊，村民们只能将王桂荃安葬在附近的山上。

27年后，即1995年，梁家子女去寻找已经什么都找不到。

负责照顾她的亲戚患了痴呆症，也记不清当初葬在哪里。

最终，梁家全体成员在梁启超夫妇墓地东侧为她立了一块碑，并在碑后栽了一颗小松树，取名“母亲树”，借此纪念他们的“娘”。

而王桂荃也终于实现了临终前的遗愿，跟丈夫和小姐再次团圆。

什么是爱？

陶立夏说：

“爱也是一种试探，看我们能付出多少不求回报，看我们能坚持多久不问结果。”

可如此试探计较，反倒像是交易一般，脱离了爱情的本意。

不过，这或许也是当代人觉得“爱情是稀缺品”的关键所在。

必须承认，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人对爱的定义也有所不同。

但真正的爱，应该都有一个共性：不问值不值得。

古人常说：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王桂荃的爱高于生死，岂是一句值得就可以概括。

她的一句“我愿意”，从始至终，从无怨言。

真正的爱大抵如此，无关名分地位，只在于我愿意的生死相随之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