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美土里集团公司董事长 刘镇

“你是怎么看中‘瑞香红’这个品种的？”我颇感疑惑地问刘镇（木美土里集团公司董事长）。

从菌肥行业的领军者，到中国好苹果大赛的实际举办方，再到进军生态农业种植板块，如今又要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赵政阳团队选育的“瑞香红”为契机，冲击苹果苗木市场。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同行们看得眼花缭乱，搞不清他的葫芦中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即便是经常能与他交心的我，有时候也心生困惑，在敬佩其事业心的同时，也有几分担心。

“我去年不是还叫你一起去看了。”刘镇应道。

去年十月，刘镇曾约我一起去了一趟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白水苹果试验站。赵政阳首先带我们看的品种就是“瑞香红”，只是那时我的关注点还在“瑞阳”和“瑞雪”，对于这个尚未审定的新品系并不热心，当时刘镇也没有表达出对这个新品系的热衷。

赵政阳（右）在向刘镇介绍“瑞香红”的品种特点

“说实话，去年我看不上‘瑞阳’和‘瑞雪’，但‘瑞香红’我看上了，无论颜色、果形，还是口感，确实是有一定的优势，而且有差异化。”刘镇解释道，“我这些年通过中国好苹果大赛认识了不少专业做苹果的果商，去年我就拿着这个苹果向这些人征求意见，问他们值不值得卖。结论都是很认可的。”

“果商对这个品种是认可的。”我颇感欣慰，因为这个品种我只尝过一次，印象不深，没有什么发言权。“有说不行的吗？”我接着又问。去年我们在广西考察“脆蜜金柑”的时候，我就发现刘镇会选择性地接受别人对新品种的意见。

“还真没有说不行的。”刘镇是天蝎座的，有敏感特质，能察觉到我这句话背后的担心，他解释道：“我还是刻意地拿着这个苹果到处让大家拍砖的，一直到去年年底，就把这个事情定下来了，我给老赵（赵政阳）透了个信，我愿意接这个事。”

聊天间，工作人员端来一盆切好的苹果，我尝了一下，肉质很脆，但口感偏酸。“是‘蜜脆’。”我迅速判断出这个品种，这也是一个刘镇非常看好的品种。去年在陕西千阳举办的中国好苹果大赛早中熟品种总决赛中，他特意向我推介了这个品种，但很遗憾，我的评价并不高。

“现在‘蜜脆’种得怎么样了？”我递了一块苹果给刘镇，问道。

“我已经换了100亩了，换成‘瑞香红’了，还有100多亩‘蜜脆’，我接着种。”刘镇应道。

听得出来，跟去年对这个品种的踌躇满志相比，刘镇已经少却了很多信心，因为无论品质表现还是栽培性能都离他的预期很远。

“当初是怎么选中‘蜜脆’的？”我再问道，想借此来了解他选择品种的标准。

“我是2016年在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洛川苹果试验站尝到这个品种，太好吃了。”

“口感跟这个不一样吗？”我指着他手上一直拿着的那块苹果问。

刘镇咬了一口，说：“不一样，比这好吃。”

“差别在哪里？酸度低？”我追问道。“蜜脆”是个美国品种，符合美国人的口味，对我们来说，口感会偏酸。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洛川苹果试验站展示的“蜜脆”

“他们那里是9月中旬采摘，我们这里是8月10日采摘，少长一个多月。”

“树上留不住？”

“留不住。一熟就掉，风大也掉，雨大也掉。”刘镇无奈地说。去年他就尝试过完熟采摘，结果落袋率90%以上。

这其实是我担心的“新品种的陷阱”。我提醒道：“你去示范园尝了之后觉得好吃，结果种了两三百亩，种到现在发现跟预期的相差甚远。有没有可能，‘瑞香红’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可预期。”刘镇被我戳中痛点，讲述了他八年前在有机肥发酵厂旁边建的100亩苹果园的曲折故事。

2013年春天建园，政府免费提供的苗木，没好好管，当年是死了一半；2015年拔了重新建园，政府补贴苗木和立架，用的是国外进口的大苗；2016年初结果，发现品种很杂，没办法管理，这才让刘镇开始重视品种的选择；2017年又高换上他自己看好的“蜜脆”、“明月”和红肉苹果。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洛川苹果试验站展示的红肉苹果新品系

我知道刘镇喜欢新奇特的品种，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看上了完全“坑爹”的红肉苹果，不禁问道：“红肉苹果是谁推荐的？”“怎么会种红肉苹果？”

“我是在新疆阿克苏一家果园中尝到，口感不错的。当时人家也说了，这个品种在阿克苏种出来比其他地方都好，我们也没有深究，就觉得这个品种有特点，就引种了1000多株。包括‘蜜脆’我在德国柏林果蔬展也见到过，确实不错的。还有‘明月’，我是在日本发现的……”

“你觉得‘明月’的口感怎么样？”我问过日本的专家，这个在国内又被称为“水蜜桃苹果”的品种叫“土岐”，也是日本的当红品种。

“凑合。”刘镇应道。他在北方人，在陕西生活多年，口味重。相比之下，我倒挺喜欢“明月”轻柔的口感，不腻，余味良好。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白水苹果试验站的“瑞香红”

“总而言之，我最早这片苹果园的品种选择肯定是失败的，到今年已经8年了，投了好几百万元，估计到明年都实现不了盈亏平衡。”刘镇黯然地说。“正因为前面掉过这么多回坑，所以我对‘瑞香红’也是很担心的。我这一年来，对这几个种植‘瑞香红’的园子来来回回都去了好多趟了。有一点特别让我肯定，我吃着挺不错的‘瑞雪红’是在富平海拔560米的地方种出来的，而且他用什么肥料我们非常清楚……”

“用的是你们的肥料？”我猜想到。

“对！”刘镇接着说，“这家果园的主人是老赵的表哥，一共4亩地，2亩多是‘瑞香红’，他的任务是帮着老赵磨合‘瑞香红’的配套栽培管理，不在于果子卖多少钱，所以施肥水平很低，是一个栽培手艺人的高标准园子，不是一个出好果的高标准水肥条件的园子。”

“这个我不认可，不是说肥料用得多就能出好果。”我不以为然。相反，我倒认为穷山恶水更容易出好果。

“那还是有区别的，有机质肥料的补充对果实品质的提高还是有明显效果的。”刘镇对自己的肥料非常自信，“更关键的是，如果像富平560米的海拔高度能生产出相当不错的品质，那我在海拔高度860米的千阳种出来的‘瑞香红’的品质会更好。”

西藏林芝种出来的“瑞阳”和“瑞雪”

我还是不以为然，这种海拔差对品质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在海拔高度近3000米的西藏林芝，我倒见识过外表惊艳、口感超群的“瑞阳”，连“蜜脆”在那里也不会发生采前落果和苦痘病等生理病害。

“其实最担心我这个事的人是张宗坤（原烟台市果树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因为在烟台搞苗子的被新品种坑的人还挺多的，但是他实地考察几趟之后，认为这个品种果型偏小、长枝型这些缺点在生产上都能够解决，别的方面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现在进入苗木行业会不会遇到低谷的尴尬，因为西部在精准扶贫政策背景下的产业发展已过了高峰期，你现在切入……”我提出了另一个疑虑。

刘镇（左）和好苹果大赛获奖果农合影

“我不这样认为。”刘镇否定道：“你不要看政府脱贫攻坚战建了多少果园，真正原来的主产区本身是没有多少地可以新建果园的，我看的是那些老果园要挖了，现在的果价已经让400~800米海拔区的很多果农扛不住了，这些地方换种新品种的步伐几乎还没开始。”

“他们还愿意种苹果吗？”我疑问道。我在礼泉等低海拔产区看到的现象是大量改种桃、葡萄等树种。

“一定是有一部分果农要种的。”刘镇应道：“所以苹果苗木产业不会完结，你说的那个高峰，是政府采购的高峰。像海升、华圣这些苗木企业的销售对象都是以政府采购为主的，农民没换过。我从陕西洛川得到的消息，从前年开始才出现老果园换种新品种的苗头。”

陕西礼泉亟待更新的老苹果园

“我个人认为，除了像陕北、甘肃静宁这些苹果最佳优生区之外，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苹果是种不下去了，像河北、辽宁、环渤海湾、黄河故道、陕西关中、山西运城这些中低海拔产区，除了中早熟苹果以外，搞‘富士’几乎是玩不动了，像这些传统苹果产区的老苹果园的品种更新，其实是刚刚兴起，没进入高潮。”

反正这趟水，无论清浊，刘镇是趟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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