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嘴骡子卖个驴价钱

作者：袁海善 编辑：伦智英

刘老五和队长胖头鱼打赌打赢了。没赢着钱，也没赢着地，却一下子赢了两个外号——头头们叫他“倔嘴骡子”，伙计们叫他“队长他爹”。

这天，采煤队工作面发生了大冒顶，把一台新电煤钻给埋了。队头头，井头头都来查看现场。看了半天，都说扒不出来了，报废吧。一直站在头头们身边看热闹的刘老五说，“能扒出来，保准能扒出来。”见头头们都不理他，刘老五就有点儿来气，大声豪气地说，“能扒出来，我说能扒出来就能扒出来。”队长胖头鱼见他多嘴多舌，很不耐烦，没好气地说，“能扒出来你扒？”刘老五梗梗着脖子说，“我扒就我扒，扒出来你有个啥说法？"队长胖头鱼一时来气，说，“扒出来你是我爹！”

刘老五这下较了真，下班升井领了个大面包揣进怀里，立马返回工作面扒起了电煤钻。刘老五对井下活不外行，到料场运了些木料，小杆等材料，一架一架套小棚前进。整整干了一夜，终于将电煤钻扒了出来。

早晨，刘老五拎着电煤钻升井进了队办公室，队长胖头鱼先是一惊，说，“到底是扒出来了，你小子真行！”

刘老五说，“昨天你是咋说的唻？"

队长胖头鱼咔巴咔巴眼，想起了昨天自己在井下无意中说的那句气话，说，“我给你发奖金，给你发重奖还不行吗？”

刘老五说，“我不要奖金，我只要你说话算数，叫我一声爹，咱俩就两清了。"

队长胖头鱼不肯叫爹，用力往外推刘老五，说，“快鸡 巴回家歇着吧，都干了一宿了。"

刘老五说，“你们这帮鸡 巴当官的，嘴跟屁眼子一样。那好，你不好意思叫爹，那我就叫你一声儿子吧。”说罢，便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里，亮开大嗓门，喊，“队一一长一一是一一我一一儿一一子！"

此时，满走廊里全是来来往往上班下班的工人，正是人多的时候。工人们听了，都“哏儿哏儿”地乐，弄得队长胖头鱼很下不来台，恼怒地说，“这小子，真他妈是个倔嘴骡子。”就这样，刘老五一下得了两个外号。在队长胖头鱼跟前，伙计们都叫他“倔嘴骡子”。队长不在时，都叫他“队长他爹”。

时间不长，倔嘴骡子和队长胖头鱼又动起了武把抄，“唰唰”地抡起了刹杆子，把队长胖头鱼撵得比兔子跑的还快。这次动武把抄，可纯粹是一场误会。

这天，班长按排倔嘴骡子升井取台电煤钻，队长胖头鱼误认为他是早升井。队长胖头鱼官升脾气长，也是借着酒劲儿，就“妈呀妈呀”地跟倔嘴骡子耍威风。

倔嘴骡子这人，谁要跟他“妈呀妈呀"的嘴不干净，他立马就跟你翻脸。一听队长胖头鱼骂娘，火就“腾”地一声窜得老高，也是依仗着有理，便顺手抄起根刹杆子，“呼呼呼”舞着，直奔队长胖头鱼而去。队长胖头鱼见倔嘴骡子来势凶猛，酒立马就被吓醒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拔腿就跑。倔嘴骡子正在气头上，想起了“宜将乘勇追穷寇”那句伟大教导，便“呼呼”地追着队长胖头鱼要玩命，一前一后，推磨似地围着登钩房转了好几圈。要不是几个伙计拉着，队长胖头鱼怕是要吃大亏。

事后消了气，倔嘴骡子又觉得那天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火。他想，队长胖头鱼虽然不是个玩艺，但那天的事儿，毕竟是为了工作。全队欠了产，当队长的能不着急上火？心想，日后再遇到事儿，可要压住火，别动不动就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像对阶级敌人一样。

可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又和队长胖头鱼因为安全上的事儿干了一仗。犟骡子脾气一上来，手劲儿就没轻没重，把队长胖头鱼揍得确实不轻。

这天，又是全矿发动的夺煤大会战。队长胖头鱼分派倔嘴骡子挑冒货。倔嘴骡子挑冒货是把好手，冒货“呼呼呼”一个劲地往外涌，炭车“轰隆隆”地一趟接一趟往大罐拉，形势一派大好，不是小好。突然，冒货涌着涌着就下来块大石头，把冒货口死死地卡住了。倔嘴骡子探头瞅了瞅，说，“拿大锤砸。"两个伙计就赶忙拿来大锤，你一阵我一阵地轮流着砸。

队长胖头鱼正在装车口，见冒货来得猛，心里十分得意。见冒货突然停了，就急忙赶到工作面冒货口，见两个伙计正“梆梆”地砸石头。大锤砸在石头上，象弹脑瓜壳一样。队长胖头鱼近前往里瞅了瞅，说，“用大锤砸，猴年马月能砸碎？赶紧放炮崩！”倔嘴骡子说，“那可不行，违章的事儿咱可不敢干！”队长胖头鱼不高兴了，说，“就你知道安全，我这个当队长的就不知道安全，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就喊放炮员，“放炮员，放炮！”放炮员不敢怠慢，急忙拿来雷管火药，又联好放炮母线，做好了放炮的一切准备。

倔嘴骡子一看真要放明炮，就急眼了，一把扯断了放炮母线，说，“要放，滚你妈炕头上去放。你他妈活腻歪了，就去上吊，别他妈连累别人。”两人先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骂着骂着就动了手。

队长胖头鱼哪里是倔嘴骡子的对手，倔嘴骡子反手一把，便抓住队长胖头鱼的上衣领子，只一抖，队长胖头鱼便四仰八叉倒下了。倔嘴骡子一个骑马蹲裆骑在了队长胖头鱼身上，抡起拳头便没头没脸地就是一阵乱捶，打得队长胖头鱼杀猪般“嗷嗷"乱叫。倔嘴骡子停了手，一把拽起队长胖头鱼，问，“还放炮不？”这才发现队长胖头鱼鼻血直淌，打了个乌眼青又满脸开花。就后悔下手太重了，说，“真他妈完犊子，我还没怎么用劲，你就成了这个熊样。”就吩咐一个伙计说，“你送队长升井去上点儿药。”队长胖头鱼一边哼哼着，一边说，“倔嘴骡子，你等着，这账，咱到队里再好好算。”

那个伙计搀着队长胖头鱼升了井，说，“为了个鸡 巴工作动了手，犯不上的事儿。”队长胖头鱼说，“这小子下手太狠了，好像他妈的跟我有杀父之仇。”那个伙计又说，“今天这事儿吧，我看得报工伤，说是让人打的，事儿就麻烦了，对谁都不好。"队长胖头鱼说，“也是，那就上医院吧。”

两人进了医院，大夫问，“咋的了？”那伙计说，“在井下干活碰的。”大夫一听说是工伤，立马招呼来一大帮大夫，护士，又是化验血，又是化验尿，拍完Ⅹ光，又做彩超，做完彩超，再做CT，所有项目都走了一遍，除了面部红肿，也没检查出别的毛病，大夫就安排了住院观察。

伙计送队长胖头鱼升了井，倔嘴骡子静下心来，想，队长胖头鱼违章不听劝阻，就该打，但产量得撵回来。就和另一个伙计轮流砸那块大石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大石头砸碎，冒货又“呼呼呼”一个劲地往外涌。倔嘴骡子和那个伙计延点一个多小时，超额完成了当班的会战指标。

第二天早晨，矿头头，井头头带着祝捷队敲锣打鼓，到各个完成会战指标的采掘队又是送喜报，又是发奖金，像过大年一样热闹。矿工会也组织了家属老娘们给一线工人送来了豆浆，麻花，还有各种水果。这些队的伙计们一个个都大嘴马哈“巴唧巴唧”地吃着，喝着。满楼道里飘着诱人的香味儿一阵阵袭来，惹得采煤队伙计们的口水忍不住地“咕喽咕喽”往肚子里咽。

采煤队虽然也超额完成了会战指标，但因为发生了事故，队长胖头鱼又住了院，矿头头，井头头都很生气，就取消了给采煤队送喜报，发奖金。采煤队头头，班组长一个个都啷当着个苦瓜脸，就像死了爹。工人瞧这气氛，一个个扁屁不敢放，只顾低头抽闷烟。全队里死气沉沉，像是开追悼会。

队长胖头鱼出了院，矿井两级安全部门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采煤队这次安全事故，进行了严肃认真地追查。除了倔嘴骡子之外，班组长和那两个挑冒货的伙计都参加了事故追查会。

队长胖头鱼先汇报了事故的经过。他按照事先统一了的口径说，那天，他用小杆撬冒货口那块大石头，不小心，空顶处掉下煤块打在了脸上。又检讨说，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的安全意识不强造成的。自己一定要吸取教训，牢固树立安全第一的思想。在事故现场的两个伙计也都异口同声，说，一点不错，就是这么个过程。至此，事故已调查清楚，参加调查会的人员均无异议，对这起事故就拍了板，定了案。

事后，倔嘴骡子知道了这次事故的追查结果，立马就火了，说，这些鸡 巴当官的真是一屁两谎，就这么点屁大的事儿，还用得着弄虚作假？人是我打的，我去自首，咋回事就是咋回事。”队头头和伙计们都劝他，说，事儿已经过去了，別没事找事了。”倔嘴骡子不听劝告，到矿安全部门说明了事故的真相。

很快，安全调查组又重新进行了追查，又分别找了知情人打了证实材料。没过几天，矿就重新下发了对这次事故调查处理的文件。对事故责任人队长胖头鱼，违章指挥，不听劝阻，在事故追查过程中隐瞒事实真相，给予全矿通报批评，并罚款一百元。事故责任人倔嘴骡子，敢于抵制违章指挥，奖励现金一百元。但在工作中动手将他人打伤住院，严重违犯劳动纪律，给予严重警告处分。

这时，全矿正普调工资，倔嘴骡子因受到警告处分，被取消普调工资资格。而队长胖头鱼，因采煤队连续几个月原煤超产，被矿评为有重大贡献人员，在普调一级工资基础上，再奖励一级工资。

消息一传出，采煤队就炸了锅。伙计们都说，这下，倔嘴骡子赔大了，真正是倔嘴骡子卖了个驴价钱。大伙儿都骂，操他娘，全队原煤超产，贡献最大的就是倔嘴骡子，是他拼死拼活挑冒货挑出来的，不是队长胖头鱼骂人骂出来的。伙计们纷纷为倔嘴骡子鸣不平，有的骂当官的瞎了狗眼，有的说这是官官相护。还有的吵吵着要到矿到局上告，为倔嘴骡子讨回公道。伙计们个个撸胳膊，挽袖子，义愤填膺。

闹闹哄哄了一阵子之后，伙计们的火气便渐渐地消了，把那些不合理的事儿也忘得一干二净。伙计们还是一天天乐呵呵地下班吃饭，乐呵呵地上班挣钱。全队又归于一片岁月静好。

作者简介：袁海善，网名：白头醉翁，吉林白山人，松树矿退休职工，爱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