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端午节

不知何时开始，过端午节开始变得越来越简单，回家的时候是一桌团圆饭，在外的时候就是一个热热的粽子。可我记忆里，儿时的端午节并不是这样。

我们那的端午节，出嫁的女儿是要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过的。外婆家在河的对面，蜿蜒的河湾边上。在两岸没有桥梁相接的时候，交通就靠着轮渡和浮桥了。然而端午又正值丰水期，浑黄的河水流速极快，浮桥只能早早的撤去，于是轮渡便成了唯一去往外婆家的方式。

粽子

母亲一般在端午的头天就收拾好衣物和带给父母的过节礼，牵着我坐船回去。我于是一年中最盼望这一天。轮渡在两条河流交汇的口上，从远处看去，并没有“松阳轮渡”之类的招牌，只见河面上整齐地横着七八条铁皮小船。这船触水的那面是铁皮，内面却是木头拼接的，从船头走进船舱，一路发出咯吱的声响。我和母亲坐在船的一侧，每上来一个人我们就下沉一点，直到船舱里差不多满了的时候，我就能触到那夹杂着草香又带着腥味的河水。发动机发出欢快的轰隆声，我的小手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波纹。有些年头，河水涨得太高，高到连渡口也消失在汪洋里，便没有过渡的船。外婆就会打发本家亲戚的船来接，我跟母亲在河的这面等着，上船后发现平时高高的电线已经触手可及。

端午划龙舟

到了外婆家，外婆用煮好放凉的艾叶水给我洗澡，艾叶的清香弥漫在屋舍里，可以驱逐夏夜的蚊虫。门框上悬挂着的菖蒲叶子像长长的宝剑，据说可以驱邪。外婆包的粽子已经下锅，外公却要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去看大河里的龙船。我们几个小孩子，开始还兴致勃勃，七八里的路下来，加上盛夏暑热的气候，已经有点走不动了。这时外公一边跟我们讲他小时候看龙船的趣事一边催促我们说，龙船是最好看的，已经可以听到响声了。我于是压低自己的喘息声，果然听见锣鼓声和呐喊声有节奏的从河岸下面飘上来。于是跟上外公的脚步，终于看到了在混浊的急流中逆流而上的四五条水蛇一般细长的船。船头敲鼓的，还有上十个划桨的，都穿着露肩的传统褂子，每队系着不同颜色的头巾。外公和其他观赛的人讨论着不同村的龙船队子，我和几个伙伴就在树荫下面刨蚯蚓，预备去本家亲戚的池塘里钓鱼。看船回来，一桌丰盛的午饭已经就绪，母亲剥开热气腾腾的粽子，用筷子挑出油亮沙绵的咸蛋黄拌在我的米饭里，还有蒿子粑粑，野蕨菜，斑竹笋，都是我的最爱。

端午咸鸭蛋

下午是不适宜出去的，最早也是在晚饭前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伙伴们叫我去钓鱼，我们没有钓到鱼，却发现池塘旁边的沟渠里有一层铺得厚厚的田螺，碟子那么大的河蚌，流水间还有许多横行的青蟹，于是提来水桶，装满了田螺，每人手里各夹着几只螃蟹，踉踉跄跄的提回家去。

等夜色真的很晚了，田里的青蛙此起彼伏的哇哇声响，我便在满身艾草清香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