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野豌豆花


最喜欢野豌豆花


在花事里,野豌豆花算出场较晚的花,紫花地丁出场之后,大自然有了些许紫色,但感觉里还缺少鲜亮的紫,于是,野豌豆花就羞答答地穿上紫长裙,打扮一新坐在堤岸上叫卖春光,春天一下子就生动水灵了。“野豌豆花开了”,这句话是春天最动听的话,传话的人都是吆喝着的,像串村的小贩要叫醒所有的人家都出来买东西一样。小姑娘听见了就牵着手去村外找寻野豌豆花去,和去外婆家一样亲切。很少有小小子儿喜欢野豌豆花的,偶然有小小子儿对野豌豆花出神,绝对是贾宝玉对林黛玉“这位妹妹我曾见过”的感情,而野豌豆花知书达理的样子还不是从《红楼梦》走出来的,《诗经》是它的老家,野豌豆就是《诗经·小雅·采薇》一篇中的“薇”。薇,是吧,就是邻家小姑娘款款走来的感觉,不是从木门的吱呀声里走来,是从远古走来,没有被时光侵袭,还是那么幼小那么可爱,它穿着紫长裙,在阳光里闪,在明朗里微笑,春风一吹,它就抖落身上的尘埃;春雨一落,它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沉稳里掩藏不住自身的妖娆,它是花里的精灵。

野豌豆花是调皮的,它骨子里有不与世俗和谐的野性,它不在过于荒凉的平地安家,学着桃花半坡的意境,在润湿的沟岸上晾晒自己的庭院,院子里没有砌青石板,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土院子,土墙头,哪儿都是清新的土,陪衬土的,就是明艳的紫了,掌管紫色染缸的婆婆一定爱极了野豌豆花,边念叨着“野丫头”边把缸里最迷人的那勺紫舀给了它,春风又挥起最温软的毛笔,把野豌豆花的花瓣认真地抹了一遍,紫色就有了薄厚之分,就有了明暗对比,野豌豆花瓣就有了立体感,仿佛永远开在那里不凋谢了。

野豌豆花一开,就觉得柜子里少了一件紫衣服,赶集一样愿意去开着野豌豆花的小路看看,试图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买回来,是地摊上摆着的紫衣服啊,蹲下来一件一件挑选它,抚摸它的质地,有布帛的绵柔,有丝绸的润滑,哪怕它有残缺也都是自己喜欢的呀,因为它的名字里有“豌豆”二字,还带着乡野的味道,因为它自由自在散漫生长,因为它是年年春天如期而至的紫花花呀!

野豌豆花泼辣,但它是以娇贵的姿态生长的,像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是格外呵护的。它有太多的乳名,随心叫它“花花儿”,叫它“紫多多”,叫它“小鸡花”,用内心最施施然的情愫唤它,它都会抿嘴一笑,决不生气撅嘴儿。

童年,野豌豆花扯一沟岸时,麦田就荡起了浪花,孩子们在土路上疯跑,向大自然讨要春天的礼物,野豌豆花是适合做一个手串儿的,扯下一根来圈在手腕上,多破旧的衣裳也能穿出贵气来。野豌豆花开的时节,每个小姑娘都成了豌豆姑娘,她们都像赶赴婚宴做花童的人,野豌豆这浪漫的手捧花,也被浇地的清水洗得光光亮。

春天若不遇见野豌豆花,是春光里很缺失的情节,就像回故乡忘了推开老家的门,而回老家忘记去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问候一声,就像走在故土上没有遇见童年的伙伴,心中怅然若失的遗憾是无法弥补的,野豌豆花是一定要遇见的花,哪怕只遇见一次,哪怕只遇见一株,哪怕遇见的一株还不会开花。

我十来岁到县城上学,最想念的就是野豌豆花了,没想到一中的操场边就有不少野豌豆花,感觉把春天一起搬到县城了,春天时突然就喜欢上体育课,夜自习前愿意去操场转一圈,只为野豌豆花呀,看它们开在春风里,微微弱而不畏惧的样子,仿佛和我一样,在异乡读故乡大地的草木小字,仿佛,草木在我们心里有别人不知道的名字,仿佛,我喊它一声它会答应,而它喊我一声,会像母亲喊我回家吃饭一样熟悉。

有些花是长在骨子里的,年年凭骨血的滋养开着,永不凋谢,如果一定凋谢,只凋谢在故土上,允它来年再生长,野豌豆花就是,在感情上它已超越了乡愁,因为它随时随地可以陪自己到任何地方,它已超越出了念想,成为生命的习惯,没有它,生命就不再像生命,没有它,故乡就不再像故乡。

在自己有生命之前,野豌豆花就在故土上等着了,在自己有生命之后,它在故土上守望并祝福,年年春天在自己抵达的角落出现,用长亭更短亭的迎送谱写悲喜离分,野豌豆花在大自然里的叛逆,决定它不归属于哪个地域,它是放牧着的年华,有爱的地方都是它的家,它愿意匍匐的地方都是清风明月。

野豌豆花,我轻念一声,感受它小小的种子就轻落在手心儿,只等随意开垦心中荒地,种植一个不被约束、不被安排的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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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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