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里很快就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兵团和志愿军司令部去了。
那个时候，我和29师政委王新都正好在兵团开会。 马上，杜义德和王近山第二天就把我们都找了去，说：“敌人重新进攻开始了，选在45师的那个正面。 昨天晚上可热闹啦，白天成了黑夜，黑夜成了白天——因为白天的时候，那个炮打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天昏地暗； 而到了夜间，照明弹、探照灯照在靠近敌人的两个阵地上方，用战士的话来讲就是亮得‘掉个针都可以找到’。 ” 我们知道，首长找我们过去就是准备叫我们回前线。 可当时兵团首长很沉得住气，让我们现在先别走，因为第二次祖国赴朝慰问团的第5分团，是专门负责慰问第3兵团部队的，15日就到兵团，准备开慰问会。 所以首长让我们参加完慰问会以后再走。
他们两个又把领导的决心讲了一下，这一次，我们战术反击的第二个阶段是从10月6日开始的，一直到10月20日，战术反击使得敌人比较被动，像你们正面的韩9师伤亡比较大，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所以敌人的攻势是从那个地方开始。 但不管他们是不是还有要向平康或其他方向发展的可能，你们都要做充分的准备。 因此，除了45师要坚决守住这个阵地，力争在两个前沿阵地和敌人争夺之外，29师回去要准备参加战斗。 首先86团要做45师的预备队，随时准备使用，然后再调其他部队去。 这算是给我们打了个招呼吧。
29师政委王 新 15日晚上慰问团到，16日召开的慰问会，晚上又是摆酒席又是演戏，我们都没有看，16日晚上参加了会议之后我们就走了。
因为到军里开会，又是学习又是开会，所以去的人不少。 我和王新还有133团、134团、135团以及29师3个团的干部一共是8个人，坐了一辆大卡车，11点钟从兵团出发到军里。 路程并不算很远，但由于是大卡车，路上还有防空，结果17日拂晓时才到军部。 到军里，住在军指挥所里的有秦基伟军长和张蕴钰参谋长，谷景生政委已经回国准备参加国庆观礼了，还有一个是原29师的师长周发田，他已经被提到军里当副军长。
他们已经连续几晚没有睡了，秦基伟眼睛有点儿发红，但他很高兴，因为时间尚早，他要休息一下，于是叫我们也去休息。 我们没有去睡觉，到处了解情况，也到他们作战室了解一些，然后就给前线打电话。 电话线很忙，转接也很困难，接通后，我把兵团领导的决心告诉了他们。 那时兵团的电话也并不好打。
兵团的决心主要就是王近山和杜义德的决心：
第一，兵团和志愿军决定，将45师的全部力量都用于这两个点的争夺； 29师的部队准备把45师其他阵地都接过来。 兵团首长叮嘱：“45师你就在两个点打，其他的都是29师接下来。 这个也是军里的意见，所以你们两个都回去。 ” 45师要争取在两个阵地上打垮美7师和美40师，只要能打垮他两个师，就算完成任务，哪怕45师都打光了也光荣。
第二，谈到了整个部署，因为看到敌人的进攻恐怕不是三五天的事，至少是两个礼拜、半个月，所以全线的战术反击决定延长到10月底，以配合粉碎敌人的秋季进攻，继续进行战术反击。
第三，45师原来选注字洞南山作为反击敌军的一个点，那里有韩军的一个加强营。 原本预备在16日进行反击，因为准备工作没做好，所以推迟到18日。 此时各项工作已经做好，火炮工事的火口也都对准了注字洞南山，也正是因为此，14日敌人进行全线进攻时我们的炮火转移不过来，加上敌人飞机轰炸、炮兵封锁，战斗又是在白天进行的，于是我们的大炮就没用上。
当时的战术反击都是经过志愿军司令部批准的，所以，在志司新的命令下来以前，这些任务还不能解除。 45师就想：到底敌人进攻几天呀？ 45师的任务是不是还在前面这两个点的争夺，敌人退了以后还继续反不？ 直到此刻，新的通知到了前线：10月14日这个战役打响了，可能时间比较长，现在停止反击注字洞南山，45师不再执行这个任务了。
第四，谈到预备队的问题。 首长说的我们也听说了，现在60军已经到第20兵团那个地方换12军去了，所以下一步第3兵团需要用预备队时，就准备起用12军。
首长还特意向我们交代：你45师的任务，就是要坚决在这两个阵地与敌人争夺。 争取在两个阵地上打垮敌人两个师。 打垮一个美7师，打垮一个美40师。 你45师一个师打光了，能够打垮美军两个师也算完成任务，也光荣！
总而言之，这就是叫打垮两个师嘛，在两个阵地上！
“敌人要跟我们打多久，我们就跟他打多久。 志愿军领导全力支援。 ”首长就把这个底数告诉了我们。 其实，我们接受任务的时候就知道了首长的作战意图。
我们到了军里，向秦基伟军长和其他军里领导谈了兵团首长的意见。 秦军长很开朗，他睡醒后跟我们谈话的时候不是先讲前线，而是先从国内、国际形势讲起。
15军军长秦基伟（中左）和参谋长张蕴钰（中右），在军指挥所研究敌情，指挥作战
讲到国内，1952年正处于三年恢复期中，尽管抗美援朝冲击到国内，但国内形势依然很好。 他说：“今年国庆是相当热闹的，但是也很紧张，因为国内早早动员起来支援抗美援朝，连常香玉都演戏捐献了1架飞机，现在全国已经掀起了一个支援志愿军的热潮。 ”接着他又把国内的生产情况和支援前线的情况很细致地讲述了一遍。
之后他又讲到国际形势，说：“我们这个仗啊，打得可真不简单，对手是‘联合国军’——那是以美国为首的16个国家。 美国一年来没有打大仗，这是因为他本身很困难——经过三年战争，伤亡比较大； 其他国家既不愿意多出兵，也不愿意拿钱。 但因为9月联合国大会又开始了，所以美国的这个战役一定想压着仆从国出兵、出钱，我们这个仗可是有个打头了。 现在双方稳定在三八线。 我们稳定住以后呢，构筑了从临津江口一直到东海岸的200多公里，就是400里长的地下坑道、地下工事。 这个是敌人没有想到的。
“世界上有一个马其诺防线，很坚固，但是德国军队还是攻破了。 我们的这个工事要和他们那个比较，得让美军现代化的装备都攻不破。 所以敌人在上甘岭这两个点上打，我们就要让他连这两个点也攻不下来，这意味着——表 面 阵地他可以拿去，但坑道绝对不能让他拿走。
“志愿军和兵团的意见就是——敌人要打多久我们跟他拼多久！ ” 同时他讲了我们的部署：
45师调整好了； 86团已经开始接135团的防御阵地； 为了支援这两点的战斗，45师除此以外的作战任务，建议都交给29师； 所以45师就准备继续防守、争夺，一直做好美40师参战的准备。
美40师如果来，有可能会被使用到正面，但也有可能会从44师所在的西线平康正面打过来，所以我们在两边都做了准备。 现在西边的44师还在和敌人争夺几个点，特别是391高地。 12日打响以后，实际上我们是和敌人在西边、东边两边同时打。 38军从10月6日开始，打了10多天，在13日、14日收了。 这就意味着，15军在正面和左右两边都得和敌人做斗争——在西边继续和韩9师争夺391高地，东边要和美7师、伪2师争夺597.9和537.7北山。
正因为如此，所以争夺391高地，一直要把敌人消耗到没有力量为止。 391高地这一仗不是孤立的，它和上甘岭战役，以及粉碎敌人秋季进攻是一个整体——在597.9高地和537.7北山是敌人进攻我们，而在391高地，我们就要进攻敌人。 所以就是这么一个态势。
在那时候，这还不叫战役，叫战斗。 秦基伟告诉我们，有可能兵团和志愿军还要增加二梯队，总部已经下决心，这个仗就由15军指挥，“反正你15军包了这个仗，两个阵地是45师包了！ 整个指挥这一套也是你15军包了！ ”志司还表示：“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全力支持。 ” 原来45师只有72门炮，其中还有49门是迫击炮，大炮才2个营，而且还包括准备反击注字洞南山的那些。 我们的炮比较少，但在17日以后，炮兵这方面的力量就陆续加强上去了。
谈了以后，秦基伟很乐观。 他这个人作为高级指挥员的特点是，打仗历来不紧张，脑子又非常的清醒。 经过他这么一谈，就从国内谈到国际，最后归结到朝鲜，落实到眼下这场战斗。 最后，他大声地说：“你们45师、29师有仗打了，准备拼老命吧！ 这个地方到17号白天，两个山头都被敌人占了，但是坑道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夜间反攻。 我们这地方是比较吃苦头啊，但是整个战线就看着我们这儿！ 其他军都在打胜仗，全线都在反击，我们拼老命也要把它搞好啊！ ” 秦基伟重复着说了一下：“事先我们也有些麻痹——范佛里特三番五次到我们前沿阵地，三次上了鸡雄山，直接到前线，白天还看到敌人把东边的兵力往西边调，车上插着旗子往西开，仿佛是要打西边似的，实际是他们在麻痹我们，看样子敌人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他接着说，“就这个问题，你们45师也麻痹了，我们也有一些问题。 ”
页面更新：2024-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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