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阴影系列｜《镜花缘》：光怪陆离的外海世界

上世纪九十年代是国产动画的黄金年代，有幸生于该年代的人们会在童年看到各种充满想象和不乏艺术性的华语动画片，以上海美术制片厂为首的企业在这期间制作过大量优质动画，其制作难度、精细度都是国内当时行业标杆，即便放在现在看都特色分明，根据清代小说改编的定格动画片《镜花缘》就属这么一部。

《镜花缘》作为中国古典著作不算是大众接受度太高的一部，比起脍炙人口的奇侠疆场，它所描述的世界没有太多情仇爱恨的纷扰。《镜花缘》主要讲唐朝高材生唐敖，因作为武则天敌党林敬业的挚友而受牵连，不得不跟大舅子林之洋、掌船人多九公一同出海避难游历的故事。

在小说里他们游历了四十多个光怪陆离的国家，动画版本跟当时《魔方大厦》一样遭遇了阉割的命运，只游历了四个国家，却每集都饱含深意。部分段落的惊悚形象和类似“放你妈的狗屁”等粗口实为少儿不宜，虽曾在和谐民主自由的央视也播出过（当时的审查开放程度可见一斑），可依然被很多人视为童年阴影。

1.出海遇险

开篇《出海遇险》，唐、林、多三人出海不久后抵达孤岛“发鸠山”，岛上有歹徒，有仙草，有珍禽异兽。生性好奇的唐敖首当其冲上岛探险，遭遇猛虎后被岛民骆红渠所救。唐敖跟着红渠见识到岛上的不孝鸟、蹑空草等奇异事物，待返回船上发现林之洋、多九公被歹徒绑架，一番缠斗后解救二人，离开岛屿。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集有大量的打斗戏，众所周知定格动画是依靠道具摆设位置一帧帧拍摄连续起来的动画效果，最怕的就是连续密集的动作场景，而本片的动作戏连接流畅合理，绝对是完成了当时国产动画的一项挑战。

本集还夹杂了政治讽刺的私货：唐敖在试用蹑空草时摔的不轻，直言“平步青云弄不好是要头破血流的”；唐敖离别时担心红渠安全，红渠表示在这里不怕老虎。这个点藏得比较深，需要结合大概的背景：骆红渠是骆宾王之女，而骆宾王也是武则天政治陷害的官员之一，她在岛上比在大唐安全，赤裸裸的表达“苛政猛于虎”。

2.君子国

在君子国之行中，他们遇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善良国民，点头哈腰的谦逊“君子”们有点貌似日本人，岛上居民会因为买到的肉太多而责备肉店老板的“实诚”，人与人之间都是过度礼让的方式相处，让唐、林、多三人很是不习惯。

有趣的投射是：在君子国中三人遇到一名外国人，外国人利用君子国善良的秉性大肆偷盗，被唐、林、多三人抓住后却完全不惊慌，声称在君子国“外国人做错事不会受罚”。

三人不信，将“外国人”扭送到官府，果然官吏认为外国人拿取宝物这是成人之美，不算违法。随后林之洋想将酒作为礼品送给官吏，被官吏定性为行贿罪，惩罚措施却是官吏被扇几个大耳刮子作为警醒，这种别人犯错不但帮对方声辩还自己买单的行为，只会让邪恶势力在妥协中滋长，确与当今网络上的圣母婊如出一辙。

事后，三人劝外国人一起离开君子国，外国人却声称在外打拼太难，而这个君子国人都是“圣母”做个要饭的都无比安逸。放现在看，这样的讽刺无论我国的洋垃圾还是西方难民泛滥都遥相印证。

3.双面国

接着便是双面国的游历，从这开始剧情便逐步阴森起来了。

双面国的人民都有两幅面孔，在开心和愤怒时都会即时切换，比如初到双面国，守卫怒目相对不予放行，财宝打点一番后，守卫登时转怒为喜。这一集之所以能做出恐怖的效果，是情绪切换与动画片里人偶180度转头完美契合，加上岛上的石人类似“复活节岛”的巨石阵，和夜戏里幽幽的配乐，营造出了荒诞且诡异的氛围。

双面国的“双面”不仅仅体现在人物情绪的变化上，更多是这里国民的两面三刀。三人在双面国偶遇大唐流落于此的徐敬业之子徐承志，他在岛上娶了当地媳妇，却和这媳妇貌合神离，不是徐承志在王爷处告发她妻子不良行径，就是他妻子在王爷处告发丈夫里通外国，仅仅是一家夫妻便呈现这样的关系，整个岛上居民的居心可见一斑。

徐承志担心妻子告发自己里通外国的罪名成立，与唐敖三人商定好出逃计划，却在出城前篡改计划。唐敖三人震惊的发现，徐承志早已被这国家同化成头部可以转动的双面人，这样的异变让三人心生怯意，夺路出城。

追来的王爷看到三人出城后，和徐承志对话间反复出现一句“晚了一步”。这句台词细思极恐，一来是没有来得及逮住三人，二来这种互相插刀的同化气氛如瘟疫般，唐敖等人如果多留片刻，也即将被感染为“双面人”，恐怖之余的讽刺意味也很到位。

4.女儿国

最后一集，三人来到了女儿国。与西游记中不同的是，这国家也有男人，但是一个女权至上的国家，所有店掌柜、官吏、国王都是女子，像店小二、下人之类的角色反而是男子，女子穿靴戴帽、男子穿裙戴花，整个社会体系都是男女权力的对调。

这一集有很多脑洞台词，如唐敖初见迎阳驿老板，赠送给店里梅儿一瓶珍珠霜，小二却说梅儿已经肤白如雪，再用它就是雪上加霜了......这里有误导小朋友学习成语之嫌，但这个梗用的太灵性了。

女儿国的设定都很有心，为了贴合故事中社会分工，连打鸣的都是母鸡，男人的女装和门梁上的类似苏美尔雕刻的装纹也很精致。插一句，这可能是国产动画片最早出现女装大佬的一次，比周星驰电影里的还要早。

在女儿国，相貌堂堂的唐敖被迎阳驿老板为她“儿子”梅儿的事逼婚；昔日里贪图利益的林之洋被女儿国国王用珠宝“骗婚”。三人经过一番挣扎终于逃脱，善良的梅儿也助他们打开一条生路。

故事到这里就永无下文了，对这样一部犀利且不失精彩的动画片来说实在可惜。由于《镜花缘》原作脱胎于《山海经》，在动画片里居然也能看到世界各地的原型：君子国的鞠躬礼仪是在东南亚、双面国的巨石阵是在南美、女儿国的苏美尔图案装饰是在中东，十分贴合《山海经》之于世界地理的定位，也看得出《镜花缘》改编上的成功。

写在最后，还是希望先前这类的动画片能够重出江湖。虽然现在的动画工业已经不是昔日可以比拟，但那个年代像水墨画、人偶定格动画都可谓艺术动画，制作复杂且成本高是它的特点。而当下的动画片都趋于技术动画，电脑特效的流水线生产倒是减少了制作周期，却憾失人为工艺所赋予的一丝让人能听见回响的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