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骂，怎么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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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马香玉。

又是新的一周，但热搜糟糕依旧。

多地地震、暴雨洪水、疫情复发。

在这一大堆天灾之中，还有一场触目惊心的人祸。

7月7日中午，贵州省安顺市一辆公交车正从安顺火车站驶向客车东站。

路线途径市三中、五中、九中等站点，车上载着不少学生。

就在经过虹山湖站时，公交车突然急转弯横冲到对面车道后，冲撞护栏并坠入水库。

这一事故，轰动全国。

无数人通过媒体报道关注着紧急进行的救援工作。

7月12日17时53分，安顺市公安局发布了《警方通报》，称一共搜救出37人。

其中20人当场死亡，1人经抢救无效死亡，15人受伤。

经调查，事故是当场丧生的52岁司机张某钢蓄意为之。

而这一切的极端行为的源头，都是因为「生活不顺」。

自私地剥夺了几十条与自己的苦难毫不相关的生命，他无疑是罪大恶极的。

但面对这份罪恶，我们要做的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谴责。

还应该以此为警示，去深思、去讨论。

事发当天，这则新闻便在社交平台上引发热议。

事故中的某些特殊性，让不少网友开始胡乱猜测张某钢犯案的缘由。

7月7日是因疫情被推迟的高考的第一天，车上的乘客大多都是当地中学的学生。

再加上选择在水库了结生命的方式，让一则谣言在社交平台不胫而走：

人们说他有一个女儿，去年因高考失利投湖自尽。

自此之后便耿耿于怀，于是在今年的高考日拉上一群中学生给女儿陪葬。

但就在昨天，官方媒体公开了背后真正的原因。

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张某钢并没有女儿，只与前妻生过一个儿子，如今已经25岁了。

女儿自杀是假，但命途多舛是真。

2016年，张某钢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与妻子离婚后，他只能租住在姐姐女儿的房子里，户口也寄搭于其姐姐处。

同一年，年轻时在国有工厂上班分得的公租房也确定将被拆迁改造。

到了今年，住建局协议补偿他72542.94元，不到该房产市价的三分之一。

张某钢深觉不公便分文未领，再次申请公租房。

可他早已不是工厂职员，自然是求而不得。

就在事故发生的那天上午。

张某钢来到他所承租的公房处，亲眼看到该公房将被拆除。

便立即拨打政务服务热线，对申请公租房未获得、且所承租公房被拆除表示不满。

至于得到了什么样的回应，我们也不难猜测了。

因为不过十几分钟，他便做出了自己这一生最冲动的决定：

他买了一瓶白酒，和同事提前交接班上了车；

趁乘客到站上下车时，饮用了白酒。

当公交车行驶至西秀区虹山水库大坝时，他突然转向加速。

横穿5个车道，撞毁护栏，冲入水库。

其实，无论是不满高考制度、还是反抗拆迁流程，本质都是对当下生活的不满。

而这样以滥杀无辜的形式来引爆关注的事件，也并非孤例。

恰巧也是在七年前的高考首日。

一个叫做陈水总的老人在厦门一辆公交车上蓄意纵火。

事故造成47人死亡、34人受伤。

其中有8名下落不明的考生，最后通过DNA比对才确认遇难。

经事后调查，大家才得知：

陈水总一家数十年一直挣扎在贫困线上，全靠摆摊卖麻糍勉强维持。

不料小摊几次被取缔，只能在60岁时当起了收入微薄的保安艰难度日。

本想一退休就靠着社保稍微改善下生活。

却因为过去迁移户口时派出所造成的错误，被有关部门互相推脱「踢皮球」。

他为此多次上访，还将这一切写进了当时还不算火的微博里。

但社区部门对此的反应一直是：「不知情」「无记录」。

个人的苦难无法解脱，他们选择将苦难带给更多无辜的人；

面对所谓的不公，难道只有靠伤害他人才能解救自我？

在目睹听闻这样的惨剧之后，我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身处于文明社会中的人性，是如此荒蛮、又如此脆弱。

当文明的基础摇摇欲坠，当伦理的秩序岌岌可危。

人类被压抑的兽性极有可能就此失控。

此时展现出来的大抵都是暴怒、阴暗、贪婪和愚蠢。

类似的故事，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荧幕上都有许多许多。

2014年，一部黑色喜剧《荒蛮故事》震惊影坛。

同时提名了奥斯卡和金棕榈，在大大小小的电影节上获奖无数。

它辛辣地向我们揭示了：

文明社会所标榜的道德究竟是怎样沦丧的。

《荒蛮故事》一共由6个小故事组成。

无一例外是关于黑暗的暴力复仇，每一个都戏剧化得有些荒谬。

有因为路上的几句嘲笑拌嘴就结下仇怨的司机。

小小矛盾受怒气的催化，不断升级得至死不休。

直到两人在爆炸的汽车中同归于尽才算是发泄了难以抑制的怒火。

有因为丈夫请来了情妇参加婚礼而崩溃的新娘。

一场豪华而完美的仪式就此演变成了疯狂的报复。

他们持刀相向、互相厮打辱骂，但最后却又当场做爱、紧紧相拥。

其中还有一个故事，相当贴近当下的热搜。

这起复仇的起因更令人难以理解，不过是一次被误判的违章停车。

一位爆破工程师，一生兢兢业业、为人本分沉稳，却在无过错的情况下被贴了罚单。

他去找拖车公司理论，却被前台机械式敷衍搪塞。

再去找行政部门复议，反遭公职人员奚落嘲讽。

一怒之下便砸了行政办公室，当场被逮捕拘留。

丢了稳定的工作，还差点因此离婚。

场面已经闹得够难看了。

可等待着他的，却是第二次愚蠢至极的误判违章停车。

生活跌入了低谷，工程师也在暴力反抗的道路上回不了头。

他在车内装上了一枚定时炸弹，并刻意违规停车。

当他的车被第三次拖进停车场的时候，炸弹爆炸了。

可笑的是，工程师虽然被抓进了监狱判了刑，却又重新获得了被夺走的「正常生活」。

社会舆论声援他，称其为勇于挑战体制不公的英雄；

妻子家人回来了，不再认为他逆来顺受、懦弱无能。

当初那些在缴费大厅里和他一起质疑罚款合理性的人，最后都老老实实缴了罚款。

只有他，靠如此极端的手段才捍卫了那一点小小的权益。

当我们将自己代入到工程师的视角来看待这段讽刺无比的暴力维权经历时。

想必不少人都会大呼过瘾、解气。

但当我们作为未被卷入其中的旁观者去审视时，应该清楚：

暴力反抗绝不是面对不公最好的选择。

艺术作品反复以当事人的视角去呈现事件背后的隐情，只是为了告诫我们：

不要将对此类事件的评判，只停留在谴责的表层。

而是要学会探究更深层的原因，了解更残酷的人性。

文明和狂暴，不过一线之隔。

昨日公告一出。

有人说张某钢是死有余辜的恶人，天生暴戾邪恶，何必去关注他背后的故事呢。

的确，伤害这么多无辜生命，是罪不可赦的。

但在香玉看来，试着去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也是在帮助我们看清罪恶产生的原因。

因为在坠入罪恶的深渊之前，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过去其实没有那么悲观、邪恶。

在视频平台社交账号上，还经常轻松乐观地分享自己不算宽裕的生活：

有回家陪老父亲吃饭的视频，有坦言想要再找个伴侣的视频。

就在事发前两天，他还在平台上开开心心地唱了一首歌。

如此热爱生活的一个人，和那个夺人性命的恶魔矛盾吗？

其实并不。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压垮的时候。

对爆破工程师来说是那张不合理的罚单，对张某钢来说则是那间倒塌的房屋。

从决心报复社会到坠湖前的最后一刻，他其实也求救过。

最后一次给政务服务热线打电话，希望对方能听到自己的诉求。

驾驶完单程之后，他还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给女友打过语音电话，试图倾诉内心的苦闷。

我们不知道他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回应。

但若是其中一次能让他有所慰藉，犯罪也许就会终止。

也就不会现在发生的那样彻底反社会了。

因为直到将公交车驶向水库前，他还在有意减速，避免撞上旁边车道的车辆。

这是他当司机20多年的职业习惯。

香玉也深知，在此时挖掘事件背后的缘由，必定会遭到有些人的不满。

但我们也应该清楚，有必要去追究罪案背后的故事。

不是为了替犯罪者洗白，也不是为了去宽恕如此残忍的罪恶；

更不是为了去抹掉那几十条无辜丧命的人的苦痛。

而是为了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会丧失他们的心？

能够解决的我们就尝试去解决，无法解决的我们就尽量去预警。

从而去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不让无辜生命的消逝不断重复。

因为，实在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这样的司机。

每当听闻这样极端的事件，我们不应该只剩下谴责。

也许，更应该去践行七年前厦门公交案后被忽视的那件事：

关注弱势群体的正当权益，保证权益申诉机制的畅通高效。

没有投诉无门、走投无路，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人再愚蠢地走上绝路。

这个世界需要多一些悲悯和理解，少一些愤怒和忽视。

每一个文明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只凶蛮的野兽。

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泯灭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