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杨颖。是西安的一名律师，执业11年了。

11年间做了许多的诉讼案件，承接了许多的法律顾问工作，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团队。

在我最开始干律师的时候，经常有人说：“你们就动动嘴皮子，收这么多钱？”

现在好一些，很多人逐渐对我们行业有了了解，也是社会环境的变化，大家对于各种咨询等行业有了更多的理解。

不过依然会有人说律师费的标准定得高什么的，但是我们行业确实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吃饭的。

01

上周我没有开庭，本来以为能够轻松一点，结果很多突发的情况让我还是慌乱地对付了一周。

各种顾问单位的合同那都是日常必修课，一天好几份都是正常的。

但是上周三我本来是安排了去看守所会见一个当事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我却没有见到人。

之前一直是可以正常会见的，突然我去的时候就要求出具48小时以内的核酸检测证明，并且要求穿防护服，我两样都没有准备，只好回来重新准备下次会见。

又驱车一个多小时回了西安，一个咨询的当事人已经在办公室等着我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出差，所以咨询完我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把家里的狗子蛋卷儿送去朋友家里寄养。

出差定了8点多的高铁，去高铁站还要一个多小时，所以6点钟我就起床了。

不过所幸是交通工具是高铁，车上还可以做点工作，于是写了周五要更新的稿子。

如果是自己开车去，就四五个小时什么也干不成了。

因为出差地是子长，是延安市下属的一个县级市，所以高铁只有一趟，下午办完事就赶不上回西安的车了，只能周五又赶了早班车回西安。

12点半到西安，下午2点已经有当事人在办公室等着我了。我只好迅速打车回办公室，路上稍微垫吧了一口饭。

下午接待了两拨当事人，晚上去烤肉摊领回了因为妈妈出差被迫加班的狗子，9点就上床睡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8点。

好在我一直睡眠质量比较高，从来都是有什么睡一觉就好了，一直也不知道失眠是个啥，所以又可以迅速地回血了。

短时间内经历这么多事情，大概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小米超级羡慕的，素材多。

02

这次去出差的这个案子在子长，我已经去了四次了。

子长离西安高铁车程单趟3个半小时，如果开车的话单趟需要5个小时，没有办法当天往返。

这是一个环境污染的刑事案件，也是子长当地第一个因为本罪名被检察机关公诉的刑事案件，所以还比较有代表意义，而我代理的又是第一被告，相对工作任务就比较重。

常有人问，你明知道他是坏人，也会为他辩护吗？

是的，因为我们的辩护并不是像有些人以为的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

案件讲的是证据，只要证据充足，凭借一个律师就能颠倒是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那么为什么还要请律师呢，是因为律师的任务是保证他作为被告人应有的权利。

即便是一个犯了罪的人，他也有受到法律公平公正审判的权利，我们的任务就在这里。

我们首先从程序上保证他有人权地受到审判，其次我们从实体上保证他受到的刑罚和他犯的罪行相一致，提出他有自首、立功、认罪认罚、被害人有过错等等从轻量刑的建议。

因为法官检察官也是人，是人就有考虑不全面的时候，所以律师的任务就是站在一个与他们不同的角度，来提出不同的观点，以供法官参考。

从而尽最大可能阻止冤案的发生，也保证有罪的人得到适当的应有惩罚，而不是一概的从重处罚。

03

这个案子我接手的时候已经到了法院审理阶段了，一般的刑事案件分为公安机关负责的侦查阶段，检察院负责的审查起诉阶段，和法院负责的审理阶段三个阶段。

而这其中一个阶段的办理，我就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跑了四趟，这还不算文案工作。

我接手案件以后，第一时间当然就去给法官送手续，并且去会见当事人，但是因为法院还没有办理换押手续，所以并没有能够会见成。

这个换押手续打乱了我的全部计划，那什么是“换押”呢？

刑事案件的当事人，在没有审判之前，都是待在看守所的，判刑以后才会去监狱服刑，我们行话叫“投牢”。

在每一个阶段，都由每个阶段的办案机关向看守所送交羁押手续。

而案件到了下一个办理阶段，就会由下一个阶段的办案机关重新递交羁押手续，这个过程就叫“换押”。

我代理的这个案件，因为只办理了法院审理阶段的委托手续，而法院没有换押，所以看守所认为这个案件的办案机关还是检察院，我又没有检察院的手续，就不能让我会见。

毕竟没有经过审判的刑事案件都属于国家机密，会见是十分严格的。

没有见成也没有办法，第二天我只好就悻悻地返程了。

04

第二次就是换押结束去会见了。

这次是大清早7点出发，中午1点多到了，吃了口饭下午就去会见了。

会见结束，当天返程，但是半路因为太累了，所以住在了延安，第二天早上继续出发，然后中午到了西安。

因为会见了被告人，所以听过他的供述以后就对案件有了一个了解。也复制了案件的卷宗，回来就是根据他的供述和案件中的证据综合制定辩护的策略。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所以卷宗不太多，也就是三四本，几千页。

我办过最多卷宗的一个案件，136本卷，检察院专门安排了一辆五菱宏光把卷送到了法院。

我们在看卷的过程中，会自己整理阅卷笔录，因为开庭的时候自己心里没有数，没有自己整理出来的辩护提纲，根本来不及一页页地翻找。

第三次去是开庭，开庭时间安排在周一，而开庭前辩护人必须去见一下被告人，因为要给他讲一下庭审的流程，帮助他顺利度过庭审，这个过程叫庭前辅导。

为了这次庭前辅导的会见，我周五就去了，周六周日窝在宾馆又看了两天卷，想了想案子，周一开庭。

开完庭下午坐火车，晚上8点多才到了西安。

第二天，我赶紧写了辩护词，很多律师会提前写好辩护词或者代理词，但是我的习惯是庭前准备一份，然后根据开庭的情况对它进行侧重调整，开完庭还会再写一份交给法院。

这个案件因为路程比较远，所以我跟法官沟通后，通过快递的方式交给了法院。

05

这次是第四次去会见了，因为已经判决了，我去会见他看是否要上诉。

这个案件因为我一直没有收到快递的判决，所以根本不知道案件的判决思路。

刑事案件的上诉期只有十天，所以最早家属告知我要上诉的时候，我建议被告人自己先写一个上诉状上诉。

刑事案件不同于民事案件，民事案件的上诉状相对比较重要，因为民事案件只要你自己不提出来说不服，法官都不会审理的。

但是刑事案件是不管你上诉的理由是什么，法官都要对案件进行全案审查。

也许你上诉的理由是，有一个自首的从轻情节被一审法院忽略了，但是二审法院审查出来的是事实没有查清，你可能无罪，就直接发回重审了。

而且如果是一个案件四五个被告人同时被起诉的，只要有其中一个被告人上诉，其余的被告人就算没有上诉，法院也会一起审查。

上诉的被告人没有被改判从轻，而另一个没有上诉的被告人被改判轻了几个月，这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刑事案件的上诉状写什么内容完全不重要，只要提起这个程序就可以了。

我建议被告人可以自己写上诉状，可是被告人说他不会写，于是我又去了一次，去法院领了判决以后去见被告人。

可是给他和家属解释了判决以后，他们才知道法院的审判也是合法合理的，上诉其实意义不大，最终决定不上诉了。

我去签上诉状，可是没签成，坐了两天车又回来啦。

回来还因为外地返程西安，被社区电话盘问了五遍，要求十四天自我监测体温，随时汇报。

因为大部分当事人对法律规定并不了解，所以我们的工作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给当事人解释，包括法律规定，审判惯例等等。

像这个案件就是除了跑了这四趟和阅卷的文字工作，还经常接到家属的咨询电话，要给他们解释清楚。

这个对法律的翻译工作十分重要，而且并不容易。

因为解释不清就会导致家属不认可法律规定，会认为自己冤枉，更有甚者会误会自己的律师是替别人说话的。

其实从人性的角度来说，每个人都只愿意听到对自己有利的事实和规定，但是法律的规定是中立的，所以这个解释的过程就很难。

不但要有一个化繁为简，把法律解释清楚的过程，还需要极大的耐心，因为他们会提出一些只从自己角度出发的问题。

比如我有一个离婚案件的当事人，我给他解释，《婚姻法》规定的有过错，是长期与他人同居，而不是偶尔的一次出轨。他却问我说：“那她今天睡了这个，明天睡了那个，天天不在家，这又不是一个人，这是不是与他人同居？”

这个时候就需要律师不但有耐心，而且思路要清晰，要能跳脱出来思考问题，如果我跟着他的思路走，就在极端情况里绕圈圈了。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反问他：“那你媳妇是这种情况吗?”他说：“那倒没有，我就问一下。”

06

律师不光要解释清楚法律，还承担了部分疏导当事人心理的工作。

平时谁家有喜事的时候是想不到找律师的，能来找律师的都是碰到了烦心事。

所以经常也有当事人来了先哭上十几二十分钟，然后再说他的事情。

一方面要注意说话的尺度不能让他的情绪被激怒，另一方面又得抚慰情绪到他能够清晰说出事实的状态，这也是很考验律师的能力了。

而每天接触各种负面的情绪和事实，自己能够有一个好的心理疏导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我会特别喜欢看喜剧，再就是救命的巧克力冰淇淋，接触了心理学团体工作坊以后也迷上了这个，以前还有喝酒，现在年纪大了不太喝了，这些都是我疗愈自己的手段。

前几天我状态非常差，案子不断地上，团队的新人顶不上，还有各种生活中复杂的人际关系要处理，我明显感觉到我处理事情时情绪已经占了主导。

调整不过来，我抽了个时间看了看自己的内心，发现根本问题是觉得自己被别人和情势牵着鼻子走，太听话了导致忽略了内心的感受。

于是我就干了点不听话的事，大半夜一个人去吃了个火锅喝了点酒，找一贯看不顺眼的人吵了一架，还因为懒拒绝一些本来可以赴约的邀约，放任自己了一下，情绪好多了。

这可能也是我处理负面情绪的一个特殊方法，察觉内心当下的需要，挑一些能够承受后果的事情，放任自己去实现一下。

除了能够处理情绪，我们平时还有一个基本要求，就是能够随时切换。

因为不可能一天只处理一个事，来了三四个当事人，事情都不一样，有时候这边正在接待离婚咨询，一个电话打进来咨询欠款，那就得在几个案件中间实现法律关系的自由切换。

另外就是永远拥抱不确定性了，就像这个出差的案子，没有一步是在我的规划里的，要么是去了见不到人，要么是周末被安排了，要么是签上诉状去了人家不上诉了。

这还只是一个案子，通常手上都会有七八个案子同时进行，那就要在各种不确定性中间不停地调整应对了。

所以我们看上去是靠着嘴皮子挣钱的，但是实际是在多年的法学专业教育之后获得扎实的专业功底，还需要有很强的抗压能力，和应对各种突发困难的处理能力。

时间和精力都是我们行业最宝贵的东西了。

而不巧的是这两个东西都是很有限的，而且没办法在这两个资源上实现拓展，所以律师的收费自然不能是白菜价了。

而且其实我很喜欢小米的一句话，她跟我说：“付费是最低的成本。”因为付费了就可以获得价值相当的服务，而不付费可能付出的是人情、质量下降等等各种代价。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区别只是你知道和你不知道而已。

*作者：杨颖，律师，自2009年入行至今，每年办理很多各种类型的案件，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想要通过普法告诉大家，法律人也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