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中国禁片之王，第六代导演里的情欲大师，11部长片，仅4部正式上映，还有一部连电影词条都被和谐了。

你总能从他镜头中望见蓬勃而发的情欲和刺痛人性的真实。

他的选角也非常独到，挖掘了早期的秦昊、周迅、章子怡。

还有，贾宏声。

在拍完《苏州河》的十年后，贾宏声就像电影里的角色一样纵身一跃消失不见，电影与现实以他的死为节点，悲剧性地重合。

今年适逢《苏州河》上映20周年与贾宏声去世10周年，在这样的日子里聊聊这部电影最好不过了。

《苏州河》

导演：娄烨

主演：周迅 / 贾宏声 / 华仲凯 / 姚安濂 / 耐安

豆瓣 ：8.1 | IMDb ：7.4

上海苏州河河畔，骑摩托的送货青年马达（贾宏声 饰）是个混混。

牡丹（周迅 饰）是个纯洁天真的少女，却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

她的父亲迷恋女人和烈酒，每逢寻欢作乐，他都会打电话叫马达送牡丹去姑姑家。

一次次的接送、朝夕相处中牡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马达。

可马达财迷心窍地绑架了她，并向她父亲索要45万赎金。

牡丹心灰意冷，当着他的面跳下了苏州河，跳之前她对马达说会变成一条美人鱼来找他。

所有人都说杜丹死了，只有马达不相信，他一刻不停地寻找她。

五年后，他在街头遇见了和牡丹长得一模一样的美美（周迅 饰）。

更令人惊讶的是，美美竟然在一家酒吧里扮演美人鱼表演，一切都如牡丹跳河前说的一样…

1 | 娄烨的「粗粝美学」

《苏州河》是娄烨代表作之一，当年未经国内送审参加国外影展，横扫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同时，也成了国内的「禁片」。

他的视听语言以晃动镜头和粗粝、真实的影像美学风格著称。

各种缓慢推、拉的摇晃镜头不仅能营造诗化意境，更能向深处推进到人物内心的焦虑、失衡、迷乱。

它颠覆既往精致完美的书写手法，以反常规的形态去雕琢情感的蜉蝣状态与社会身份的边缘化。

你看《苏州河》的开篇，即使放在现在也鲜少有电影能达到它那样的艺术水准。

暗沉阴郁的绿色水面、层层荡开的波纹、废弃的大楼、疲倦的旁观者等意象在手持摄影、快扫镜头、迅捷跳接中切换。

再配以迷幻低沉的电音和弦乐，瞬间就打破了上海大都市以往的繁华印象，只有若隐若现的东方明珠塔才提醒观众上海的存在。

它以脏乱差、狭长拥挤的河边街巷去塑造另一种城市景象，让你看到边缘里残缺破败的旮旯角落。

全篇以一名摄影师的视角出发讲述这个爱情故事，但又从未出现过摄影师的画面，只能从他的话语中去理解剧情，纪录片式的真实感与半假的叙事相结合，真假掺半。

也正是在这种观察记录式的镜头之下，才能拍出周迅身上别样的美感和韵味，牡丹那种天然去雕饰般的纯真，美美历经风尘的世俗，都被渲染得独具特色。

夜色朦胧中的回眸、五彩灯光里嘴边吹出的泡泡、苏州面上决绝的一跳，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却被拍出了多种风情。

2 | 爱情虚像

无论是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牡丹，还是戴着金色假发的美美，她们都想占有爱情的永恒性，却也都不明白爱情最永恒的就是爱的瞬间。

马达与牡丹爱情的发端伴随着以密谋绑架为事实的噩梦，虚妄的噩梦在暴力的胁迫中又持续变质。

牡丹是天真无畏的，因此一切事物在她的第一印象里都是美好。

马达的刻意接近被她当做了爱情，拥抱、接吻，迎着傍晚的落日兜风，浪漫唯美。

当美梦被打碎，知道了马达本来就带着绑架目的后，牡丹的恨又是决绝的，当着马达的面脱下裤子让他监视，奔跑到桥上猛地坠下河流。

苏州河的水日夜流动不舍昼夜，可其中的肮脏不堪也是与日俱增，正如牡丹的爱情不过是蒙上了一层彩纱的幻象。

从未露面的摄影师和美美之间的爱情更像是一场游戏和交易，摄影师可以不只代表一个人，他可以是脸谱式的的人物。

他们相识不久之后就开始同居，美美的肉体带给摄影师片刻欢愉，摄影师的柔情带给美美关于爱的幻象。

这种快餐式的爱情与交换式的虚假最终也会结束得惨烈悲剧。

一如电影的开头和结尾，美美不断地问摄影师是否会像马达一样寻找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会一直找吗？会一直找到死吗？」

显然摄影师漫不经心的语调让她产生了对爱情的怀疑，内心对完美爱情的渴求愈发强烈，现实对于精神的冲击感也就愈大。

终于在摄影师说出「我们是先做爱再分手，还是分手后再做爱？」这一问题后，美美长久以来对爱情不信任的焦虑被彻底触发。

美美走了以后 , 她要摄影师如果爱她就来去找她 , 但摄影师只是等着下一次爱情的来临。

在这样充满谎言的时代 , 会有真正的爱情吗?

3 | 边缘与孤独

娄烨曾说: 「我坚信生活中有真正的爱，但是我觉得可能会越来越少，以至于需要我们用一些幻想、空想来努力将这种爱小心地延续下去。」

《苏州河》表面上讲的是爱情的寻觅追逐，实际上却通过塑造一大类边缘人，去暗涵其中的是都市人精神的空虚与孤独。

马达出场时骑着朋友偷来的摩托车，镜头特写他脸上的意气风发，并配以摄影师的画外音解读，他以为能到很远的地方，干出一番大事业。

镜头快速转动，马达变成了一个白天送货、晚上看盗版CD的碌碌青年。

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强大反差、无可辩驳的悲剧摧残在这么镜头下被完成了。

如果说马达是被城市化吞噬掉灵魂与志向的颓废青年，那么美美更像是那群在繁华都市中艰难求生、不相信虚无缥缈的幻象的世俗女人。

他们都在寻找爱情，在爱情背后，其实寻找的是一种让他们身上无止尽的漂泊感归于平静的安稳，以求打碎那种格格不入的边缘感。

一如苏州河水不再清澈随着城市化而不断泥泞浑浊，他们这种理想化的寻找也注定了失败。

马达最终找到了真正的牡丹，但牡丹早已凋零在了满是泥沙的脏水河中，只剩下一具空壳。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牡丹。

也许，跟马达一样，人如其名。

马达跟牡丹死在的苏州河，这个故事真的结束了，如果不结束，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么？

爱情是什么模样，大概真的因人而异吧。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