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令她憎恨了无数次的女人,主动登门坐在她的对面,是那样的性感又挑衅。
再偷偷对比了一下自己朴素的装扮,还有腰上系着的那条围裙,虽然她才是正牌女友,俨然没了底气。
“喝水吗?”燕妮怯怯地问。
“不需要!”女人干脆利落地回答,打量了一下燕妮,接着说:“你这样的女人,配不上新涛。”
燕妮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这般厚颜无耻。
她真想马上钻进厨房,拎把刀出来把这个女人跺成餐桌上的肉沫。
她的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在一起四年多的时间,她全心信任的男人竟然敢背叛她,要命的是,她还恨不起来。
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坐在这个面积不大的炒粉店里,空气一度陷入沉默与尴尬。
燕妮的思绪飘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夏天。
01
燕妮那年考取了绿城的大学,新涛也是。
不同的是,燕妮来绿城是为了谋生,因为家里不仅负担不了她的学费,她还要赚钱养活家里的弟弟妹妹。新涛来绿城是为了读书,尽管新涛的家境也不好。
燕妮在这所大学附近开了一家炒粉店。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她好说歹说房东才同意让她按月交房租。
新涛有一天外出勤工俭学回来晚了,学校食堂没有饭菜,便夹着书来炒粉店吃饭。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新涛虽然穿着普通,牛仔裤也有些掉色,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燕妮本准备关门,那天她有些不舒服,来例假的关系。
看见新涛的时候,新涛对她浅浅一笑,燕妮便记住了新涛全部的美好。
这之后新涛便常来,说是炒粉店的粉好吃又便宜的关系。
02
其实,那天的炒粉很普通,只不过燕妮在里面多加了根火腿,并且量也足些。
当然,其他人是没有的。
燕妮的小心思,在新涛看来,是经济实惠的象征,便记住了这家炒粉店。
吃的次数多了,对燕妮也有了印象,新涛觉得,燕妮其实很有内涵,不像个普通的姑娘。
心有默契的男女,都逃不掉暧昧带来的欣喜,他们最后心照不宣地走在一起。
那段时光,燕妮对生活特别满足,尽管自己没有在学校获得一个座位,但是因为新涛的关系,算是弥补了她内心的缺憾。
她对新涛的依赖也越来越强,她甚至觉得,她和他的相爱完全就是命中注定。
而新涛虽然是个穷学生,他并不想错过燕妮。并且,和燕妮在一起,他很轻松,不像和其他城市的姑娘一样,总也有优越感。
03
新涛疯一样喜欢上了燕妮。
他喜欢吃燕妮做的米粉,也喜欢燕妮身上的烟火气。
但是因为手里钱不多,他不能给燕妮很多物质上的财富。
燕妮对新涛足够信任,最开始也忐忑是否要在经济上支持下新涛。
有一次,新涛一个多月没有来找她,电话也没人接。
燕妮很焦急,也很失落。
当时,燕妮的一个小姐妹还提醒他,真庆幸,他没骗你啥钱财,不然你就是人财两空。
燕妮听了这句,本就心里对新涛去向不知所踪感到疑惑,似乎有些明白的有一丁点儿庆幸。
过了小半月后,新涛出现在她的面前,脸面憔悴,神色暗淡。
新涛的出现,让燕妮又惊又喜。
不顾旁人的眼光,新涛抱起了燕妮,然后拥吻她,深沉与热烈。
燕妮满满的幸福充斥了整个炒粉店,店面的顾客投过来羡慕的眼光。
04
原来,新涛这次“消失”,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
新涛的爸爸出了车祸,他赶到家的时候,连爸爸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新涛自小便没了妈妈,现在又没了爸爸,可以想象,新涛的心理是多么脆弱。
之前,爸爸健在的时候,以修理自行车为生,还能赚些钱支持他的学业。
这下好了,新涛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在出租屋里,新涛断断续续说着,燕妮断断续续听着。
说完,新涛实在控制不了情绪,在燕妮面前痛苦地落泪,他觉得,生活是那样难。
然后,燕妮抱紧了新涛,她不希望她爱的男人会被生活打败。
他其实并不失败,他还有她。
05
四年的大学时光,是那样的青春与美好。
新涛学习很努力,燕妮炒粉也很勤快。
新涛的学费以及生活开支,基本上都是依靠燕妮来帮助。
新涛也会争取勤工俭学,他不想看到燕妮那样辛苦。
他也会变着法了讨燕妮欢心,毕竟她是他唯一的依靠。
因为有燕妮的支持,新涛的学业顺利毕业。
燕妮期待着新涛毕业后,他们会有好的未来,她最向往的是一场婚礼。
这个她欣赏的、她迷恋的、她依赖的男人,是她向往的另一个世界。
新涛毕业后找了一份公司的职位,薪水不是很高,但是足够体面。
燕妮提结婚的事情,新涛大笑不止,说:
“傻姑娘,我现在工作才刚刚稳定。我拿什么娶你,总不能婚礼的钱也是你支持啊。”
06
新涛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爱燕妮的,他要像个男人。
哪能一直依靠燕妮。
只不过公司的薪水毕竟满足不了他那蛰伏的骄傲的光环,最终,新涛决定边工作边准备公务员考试。
新涛习惯了大学的学习氛围,学习的时候一定不能被打扰。
但是他们租住的房子,周围是个很大的集贸市场,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很热闹。
无奈之下,他们决定搬个新的住处。
看了几处房子,要不太贵要不条件不理想,来来回回找了十多趟房子后,新涛看中了一处公寓。
这个公寓地理位置很不错,后面是人民公园,商场医院超市都不远。
燕妮也很喜欢,因为公寓的窗户是落地的,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家的模样。
价格房东不愿意让,新涛觉得贵,并且对方要求按年支付。
燕妮看看一米八身高的新涛,想象着两个人的未来一定会很好,哪能在这个时候焦虑太多。
“租了!”燕妮脱口而出。
新涛一愣,四目相对时,燕妮笑了,新涛也笑了。
07
燕妮支付了房租费以及押金。
他们对房屋进行了简单打扫,燕妮特地在市场上新买了粉色的窗帘换掉。
这是她和新涛的新家,她要好好打拼,为了新涛的公务员梦想,也为了自己理想的老公。
新涛对燕妮心里充满了更多的感激与爱意。
秋天来临的时候,风会带来忧伤,燕妮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七上八下的。
新涛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些时间,但是新涛不再像以前一样,天天看书了。
而是每周总有那么两三个晚上,说是有应酬。
燕妮不知道新涛到底在应酬什么,但是她看得出来新涛确实很忙。
有一天新涛回来的很晚,燕妮那会儿其实没睡着,新涛去洗澡,手机微信响了。
是个女人的微信,头像很陌生。
燕妮出于好奇,准备打开看看。谁知道,新涛竟然设置了密码,密码燕妮输入了三遍都不对。
08
燕妮的情绪,也是从这天晚上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新涛的行为越来越异常,有时候在房间里会不自觉地笑起来,并且是面对着手机。
但是燕妮和新涛有亲昵行为的时候,新涛又没有拒绝。
直到有一天,新涛说晚上和领导们一起吃饭,招待当地环保局的人。
燕妮交待新涛,晚上早些回来。
燕妮那天晚上早早关了炒粉店,她准备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去商场给自己买两件当季的衣服。
就在她逛完商场回来,在街角等公交车的时候,一对情侣从她不远处飘然而过。
那件风衣,深蓝色,那个身高,一米八,那个提包,棕色系,为什么那样像新涛?
燕妮集中了120的注意力,借着灯光看过去,果然,是新涛,他手上还牵着一个女子,戴着帽,看不清脸部,但从打扮看,很时尚。
燕妮瞬间后背发冷,像有一把刀刺伤了骨头,疼得浑身发抖。
09
燕妮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气得骂不出声,招待?环保局?
从头到尾,我到底算什么?!
燕妮整个人状态不稳,精神崩溃地打了出租车,一个人胸闷气短地回了出租屋。
看那粉色的窗帘,看那门口的情侣拖鞋,都是那样的讽刺。
燕妮坐在床头,没有开灯,也没有给新涛打电话。
她一个人,静静地等,她在等新涛回来,和她说清楚。
晚上十一点半,新涛回来了,身上有一些酒气,脸部红晕飞起。
见燕妮没有睡,他有些意外。
燕妮先发话了:“招待完了?”
新涛嗯了声,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洗手间,这会儿手机响起,快速转身回来拿手机。
燕妮一把夺过,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新涛,沉默了几秒后,发疯般对着新涛吼道:
“晚上和你一起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新涛本想欺骗燕妮,又觉得心虚,只好老实承认。
他和美子已经私下约会两个来月,美子是公司后来的行政专员。
10
燕妮和新涛的感情出现裂缝,再加上新涛本就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不定。
一边是燕妮的冷漠,一边是美子的热烈追求。
一边是燕妮的辛苦付出,支持了他的学业;一边是美子优渥的家庭环境,特别是她的父亲是政府部门的高干。
新涛太想出人头地,他又多想打破过往的依赖燕妮的局面,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新涛又碍于燕妮的付出,但是自从认识美子后,就觉得燕妮和自己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无奈之下,新涛搬出了公寓,住进了公司简陋的宿舍。
美子对新涛的黏糊度很高,暂时离开燕妮的新涛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天天和美子呆在一起。
眼见着新涛搬出公寓,燕妮难过得整夜失眠,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虽然恨新涛的背叛,但是她还是那样的爱着新涛。
毕竟四年多的付出,不管是金钱还是时间,生活上的处处细节都有太多新涛的影子。
而新涛对燕妮,其实也有些情份,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明确的说分手。
虽然美子一直在追求新涛,新涛也并没有拒绝美子,但是燕妮的影子总是横在他们中间,让新涛欲罢不能。
11
美子见新涛不能坦诚地接纳自己做她女朋友,美子心里很是不爽,非要新涛给她一个答案。
新涛迫于公务员考试的压力,以及对自己前途的担忧,想答应美子,又放不下燕妮。
毕竟,燕妮有什么错呢?
美子不管新涛如何想,她就是不能接受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她要光明正大地拿回新涛,不再像以前一样,像是在偷人。
她可是个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的好姑娘。
美子主动登门,去会燕妮,要求燕妮退出。
美子本以为燕妮多难搞,当见面看到燕妮系着围裙像个村姑一样坐在打扮时尚的她面前时,马上就有了底气,用一种命令以及高高在上的口吻和她说话。
美子其实今年也是才刚大学毕业,只不过家庭条件甚好、老妈是开公司的关系,她从来不少钱花,接触的社会环境也比较高端,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世俗的味道。
12
他们两个聊完后,燕妮无奈地说:“我会认真考虑退出的。”
说完,当着美子的面,不甘心地流下了又爱又恨的泪水。
美子一脸的不屑一顾,用嗓子硬咳了两声,站起身,踩着10厘米高的皮鞋,一副得意的样子离开了。
第二天,燕妮睡到太阳老高了,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
昨天晚上的酒精作用,带来的头痛,还没有完全消除。
她难受地想要喝杯水,喊了声:“新涛”。房间里没有人答应,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爱得极致无非是成全,她想,或者算了吧,尽管自己不舍得,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成全了彼此。
她把这些年来为新涛花钱的笔记本,翻出来,用纸包好寄给了美子。
她可以把人给美子,但是这些钱,请一定要支付给我,只要本金不要利息。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她想要一点补偿,如果美子聪明,这笔钱让她得一个人,燕妮自己得到了所付出的真心与时间的补偿,岂不是两方得利。
13
快递是美子的爸爸代收的。
美子看笔记本的时候,爸爸刚好就在一旁。
看完笔记本上所有的数目及清单后,美子爸爸的眉头越皱越深。
钱,其实美子家里负担起,但是美子负担不起,美子的生活费都是家里给的。
美子本来觉得向燕妮支付金钱不爽,毕竟新涛和她是两情相愿,为什么要给那婆娘钱财。
美子妈妈开明地很,你给她,你得到人,钱和人哪个你更想要。
美子爸爸的态度却很坚决,对他们母女吼道:“真是一个比一个糊涂!真以为有钱就高高在上吗?”
美子爸爸不同意他们再交往下去,并且警告美子再与新涛保持这层关系,就主动辞职换工作。
美子赌气不吃饭,把自己锁房间里,美子爸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燕妮的情绪越来越差,已经无法继续营业小店,她想要的她期待的她梦想的全部被一个叫美子的女人打破了。
新涛始终处于矛盾之中。
14
美子最终打了辞职报告,新涛不解,追问理由。
美子拉黑了新涛全部的联系方式,避而不见。
两个人,正式分手。
新涛一边郁闷美子的无情离开,一边常常想起燕妮的体贴。
他自己也糊涂了,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经过努力复习,新涛的公务员考试笔试成绩优异,不久便进了面试环节。
新涛经过了全面的准备和练习。
面试那天,四位主考官坐在他面前,神情认真中透着严谨。
对答如流,新涛觉得胜利在握。
最后一个问题,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主考官提的:
“请问你认为爱情中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并结合自身情况来说明?”
新涛的心咯噔一下,是啊,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新涛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想到了离开的美子,又想到了孤单的燕妮。
综合成绩出来,该岗位本就只招一人竞争激烈,新涛败在面试环节,名落孙山。
15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燕妮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再到更好的地段租个门面,并且她准备扩大。
那天,店里的姐妹正在炒粉,她在柜台算账。
店里来了一个男人,说:
“来一碗炒粉。”
燕妮头也不抬地敲着计算器,答道:
“给前面的小妹妹说就行。”
男人说:
“我只吃老板娘炒的粉......”
燕妮敲计算器的手指停了下来,这个声音好熟悉,抬头寻去。
这个男人,不是其他人,正是新涛。
燕妮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响,才说了句:
“我来炒。”
说完,便走向了厨台。
16
炒粉里有火腿,新涛一片又一片地塞进嘴里。
那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是和燕妮初识时的满目欣喜的味道。
明明是咸的,吃起来又像是甜的。
新涛就是这样,他有学历,也有同龄人应有的成熟。
可是他就是不知道,在生活方面,他到底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常常,需要穿什么衣服,是燕妮在思量;
常常,想要吃些什么饭菜,是燕妮在思量;
燕妮在新涛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如果说新涛是那个炒菜的锅,燕妮就是那个炒锅的盖。
两个人,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浪漫呢喃,有的只是,你需要的时候,我懂你。
至于那个记账本为什么要寄给美子,正是燕妮的智慧所在,她的深层用意哪里是把钱拿回来,她是用这个办法告诉对方,她们才是最合适的。
因为,那个记账本上不光有她为新涛花的钱,还有她为新涛量身定做的所有生活细节。
大到选公寓花费报公务员培训花费,小到新涛的创可贴以及新涛的眼药水。
而那位面试官,正是美子的父亲,他可不期望自己女儿找个“糊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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