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五十四 媒婆巧嘴

从前,有个好吃懒做的老婆。别看她拙手笨脚,却长了一张巧嘴,能把耗子说成猫,乌鸦说成百灵鸟。就凭这张嘴,老婆子有了来财之道了,干啥?说媒！

她住的村子里有一个开当铺的郭老板,郭老板有三个几子。可惜呀,都是瞎高粱,不成的籽(子)。你看,大儿子是个瘸子,二儿子是个瞎子,三儿子是个聋子。可倒好,都占全乎了。郭老板想,这三个儿子要都找不着媳妇,归终自已围了个有子无孙,该多损？

咋办昵?他想起巧嘴媒婆来,就备上好酒好菜把她请来了。巧嘴媒婆心里透亮,这是一笔挣钱买卖找上门来了。

巧嘴媒婆一上饭桌,就耍起花舌子来·她说:“哟哟,我说郭老板呀,有啥事只管说嘛!老邻故居的,干啥还用酒啊席啊地破费呢!”她说是这样说,可那筷子却紧往嘴里扒拉！

郭老板打着唉声说:“实不相螨,我那三个儿子都有毛病,家业也不咋厚实,老嫂子你保媒的本事我早有耳闻,我儿子的亲事就包在你身上啦,兄弟亏不着你。”

说着,就拿出一锭银子搁在媒婆子眼前

巧嘴媒婆瞅着这银子,那眼晡眯成了一条线。她明知道这三个小子说媳妇,是搬梯子上天,难哪!可是,为了到手的银子,她又不能不答应保这个媒，

媒婆把眼珠子一转,开始弄巧啦!她两手一拍说:“我说郭老板呀,你那三个儿子可真是头是头脸是脸,眉是眉眼是眼,我看着稀罕死了!那点儿小毛病,不碍暇。我要有闺女呀,十个得有九个嫁过来。”郭老板心里话:你没有国女,说这废话干啥?可嘴里还得顺着她:“那就请你多费心啦!”

巧嘴媒婆说:“村东有个姑娘叫干丫,那手好活儿别提啦,村西有个姑娘叫胖妞富态态像朵牡丹花。你要愿意我豁上腿,村东村西去跑达”

郭老板一听是这两家姑娘,直咧嘴。他知道那干丫是个病秧子,活不长。那胖妞懒得带不动一身肉,吃饭拿筷子都直呼嚇,也是个废物。郭老板播徭头说:“老嫂子,别逗啦,咱儿子别看有毛病,可也不能什么女人都要啊,你得给说三个好姑娘才是啊!”他说完,又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巧嘴媒婆看着这两锭银子,眼珠子都要流出来了。心想:先装进腰包里再说,她急忙说:“郭老板,你等着听信吧,我保管给你三个儿子,一人说上个好媳妇。”

巧嘴媒婆吃了人家的饭,揣了人家的钱,哪能不上心给人家办事呢?她足足寻思了三天三夜,到底想出道道儿来了。

这天,她了一条河,绕了二道沟,爬了三座丘,来到四十里外的老冯家大门口。你看她,嘴里叼着一尺长的大烟袋,手里还柃了个花手绢,扭扭搭搭地进了院

这老冯家,有三个像天仙似的围女,挑女婿,不光姑娘眼光高,就连冯老夫妻也打着灯笼找。可悬,保媒的过了九十八,越挑越是眼发花。现在,姑娘都.二十好儿了,还没有婆家,老两口儿心里能不急吗!

巧嘴媒婆像盆火扑进来,冯老太太也乐得又递烟又倒茶。媒婆笑咚嚆地说;“我的大姐喲,听说你家的三个大姑娘还没找着主儿,老妹子我都跟着犯愁。你想想,姑娘大了还留在家,人家要说你这个糊涂妈呀!”

冯老太太打着唉声说:“可是老没有相当的人家。再咋着急,也不能剜筐就是菜,叫闺女一辈子不称心啊!老妹妹你今儿个来,想必是心里有谱啦,快说给老姐姐听听。”

巧嘴媒婆亮开嗓门玄乎开了,她一拍大腿,格格笑得前仰后合地说:“老姐姐呀,你的闺女就是我闺女,这事我早挂心里,今儿个爬坡又瞠水,为的给咱侄女找个好女婿，

冯老太太乐了,忙问:“谁家的?”媒婆说:“这家呀,开着当铺进流水的钱,好地一块没有碱,大骡大马门前过,青砖瓦房四合院”冯老太太又问:“老人咋样?”巧嘴媒婆扭扭鸭腿,装上烟,吧嗒地抽了一口说:“没说的,那老头儿能打会算,老伴儿手脚不拾闲

老太太说:“要紧的是女婿呀,咋样?”巧嘴媒婆吐吐唾沫,喝口水,说:“哎喲哟,要说人家那三个儿子,也不知咋养的?没有那么齐溜的,平头齐肩大高个儿,五官端正好样子,一个个厚厚道道都带福气,”老太太一听这家样样都好,心里嘀咕嘴里说:“就怕人家不愿意呀!”媒婆说:“那边听我的,你就不用费心思啦!可有一宗,咱不能相瞒，省得姑娘过门了骂咱媒人”冯老太太急忙问:“还有啥?”老媒婆说:“嗅,富家孩子有特性,说给你听听中不中?

那老大呀,砖铺地呀地不平,文明棍老是拿手中;那老二呀,黑夜点灯嫌不亮,瞪着眼睛喊不见光;那老三呢,蔽锣打鼓都不听,骂他三句不吱声”

冯老太太听了,连说这些不算啥毛病。她满脸堆笑地说:“大妹子,麻烦你去一趟吧!”老媒婆伸着脖子间:“你真的愿意啦?那我还得赶紧点儿,去保媒的都踩破了门槛子,去晚，人家还兴说上了呢。”

老媒婆生拽活拉地把三个天仙女配给了三个残废人

郭老板吹吹打打把冯家的三个姑娘娶过了门。三个姑娘到了郭家,啥都漏兜了。她们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叫爹妈找媒人。

冯家老两口听说三个姑爷,一个瘸子,一个睁眼瞎,一个聋子,可砸锅喽。急忽拉地把媒婆揪来,一家人气得脸青鼻子歪地问她为啥撒谎骗人,坑了三个姑娘?

巧嘴媒婆不愧嘴巧,一张嘴,全是理。她说:“哎哟,我的天哪,我老婆子保媒有八千,没有一句骗人言,就说你们这门亲吧,我是有啥说啥呀!

我说那老大砖铺地地不平手里不离文明棍,不是瘸子咋的?

那老二要不是瞎子,咋能点灯嫌不亮,老喊不见光呢

我说那老三骂他都不吱声,不是明明告诉他是个聋子吗?

再说,我-开头说啦,人家那个儿子,也不知咋养的,没有那么齐溜的。这不是说都有毛病吗?”大姑娘问:“他家老太太手脚老哆嗦,你说啦?”媒婆说:“说啦,说啦,我告诉你妈她手脚不拾闲。”二姑娘问:“他家老头头脾气倔还小心眼儿,为点儿芝麻粒儿的小事,对我们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你咋不说?”媒婆说:“哎,没落没落,一句没落,问问你妈,我说没说郭老板能打会算?”

媒婆的话音刚落,三姑娘就走到跟前指着她的鼻子问:“你说她家有这有那,有个啥?那几块地,就一块好的,再都是白花花的碱地,那骡子马也是看人家的,他家开着当铺，可没有钱。”

媒婆拍着三姑娘的肩膀头说:“哟哟,我的好侄女呀,

当初我就是这么说的啊,好地块没有碱,剩下的就都是碱地了。

大骡大马门前过,那不是人家咋的?谁家有牲口不

拴在院里还放在街上?

他家没有钱,我说得更清楚了。那天,我对你妈说,他家开当铺进的流水钱。你想想,这钱像流水一样,这边进那边出,哪存得住啊!”

哎呀,天老爷!这巧嘴媒婆把冯老太太一家人说得都翻白眼了,气得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因为人家真是那么说的呀!这当上定了,亏也吃准了,三个姑娘,还得哭哭啼啼地回到婆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