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五十九 狐仙讨封

临朐城南有个朱位村,村上有位叫马愉的青年人。马愉从小就勤奋好学,人又聪慧,老

师十分喜爱他。

马愉长到十几岁,长成好一位翩翩少年。他过目成诵,出口成章,虽说还是一位平平常常的读书人,但四外八乡早已很有名气。

天夜晚,马愉在自家场院屋子里读书,小窗子外面有一片挺大的院子,花草树木片葱郁。他读到深夜,忽然,小窗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马愉颠起脚,悄悄地从窗纸缝向外一看,见一只红毛狐狸跪在窗台上。那狐狸口吐人言道:“贵人,小狐子是特来求贵人给写一个‘仙’字的。贵人若肯帮忙,小狐将终生不忘。”接着,从窗格伸进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爪。

马愉正年轻气盛,他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很是好玩,便冲窗外高声说:“狐朋友,何必如此,请进草堂一会。是雄,你我是异类朋友,是雌可永结秦晋之好。”

窗外狐狸回敬说:“贵人言过了,小狐虽说修炼数百年,得些道法,但还未得贵人相封岂敢与贵人同坐?

传说,不管什么生灵,修炼得了道法,都要向福贵之人讨封,得到了费人承认,道法才能生效;不然,道法再高超,也得不到同类的宾服和承认。讨封还要现出原形,以表示对贵人的恭敬。

马愉听狐仙一番话,一时又惊又喜。他也曾听人说过这种事,也就清楚自己将来不是寻常之辈,一时喜不自胜,狂性大发,便想与这狐仙开个小小的玩笑。他提起笔来,信手在那只小狐爪中写了一个“狗”字

那只狐爪很快缩了回去。接着便听见那狐在窗外碰头大哭,好一阵子才哽咽出声来:“马愉,你好狠的心啊,俺苦苦修炼五百年啊,你竟封俺一条狗啊!……”那狐狸泣不成声

马愉这才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他想到自己为功名苦读寒窗,这和狐狸修炼多么相似,人兽一理,都生得不容易,而刚才自己信手即可办到的事,何苦为难它呢?但一讨没有讨,一封不能二封,一切都晚了!他听窗外哭声悲凄,一时又后悔又怜悯,双手猛地拉开房门,冲着离去的狐仙大喊:“狐仙,回来!难道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就没有补救的办法吗?

狐狸头也没回,口中喃嘲道:“晚了,晚了。”垂头丧气地走了

马愉紧追几步:“狐仙,你就这样子去了?和你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话音刚落,那狐狸变成了一位翩翩少年,眉清目秀,靴帽蓝衫,高雅大度,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马愉欣喜若狂,急上前拉他的手,说:“同窗好友,你我茅舍饮酒去!”

孤仙凄然伸过手来。马愉看见还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爪,爪心突出一个大大的狗”字

马愉看着看着,不觉落下泪来,狐仙望着马愉流泪,一边说:“马公子,你还有这慈悲情怀,真叫我感动,冲着这一点,我透个信给你:你今生有状元福分,仕途也还坦畅,是一位贵人,但刚才这流泪,已造成眼疾之祸,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马愉双手紧紧将他搂抱,两人哭作一团。好一阵,狐仙才止住哭,轻轻推开马愉,连声说:“罢,罢,罢……”饮泣而去

马愉一步步踱回屋子,推开书本,呆坐了许久。他觉得人生在世多么怪诞,就像刚才对这狐狸一样,一件小小的事能成全你,一件小小的事也能毁掉你……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竟毁了它一生一世……想呀想,这一夜他再也没有睡着。

果然,后来马愉得中状元,官至礼部右仟郾、又渊阁大学士,晚年因眼疾而失明了,竟应验了狐仙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