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妖股强制退市，上市老总锒铛入狱，看暴风是如何作死自己的

要说现代社会吃饭时最重要的仪式感，不是精美的餐具，也不是“手机先吃”，而是在吃饭时，一定要点开一部下饭视频搭配食用，不然这顿饭它根本不会香。有这个习惯的可以在弹幕扣1。可如果把时间往回推10年，在那个网速如龟速，解码如登天的年代，要想在吃饭时搭配视频，可能你要提前三天就开始做准备。

直到2003年，播放神器暴风影音横空出世，能支持解码600多种视频格式，这才一下子拉近了无数热血少年和他们女神的距离，基本实现了随时随地、想看就看。暴风影音也一度成为无数人的电脑装机必备软件，占据了国内播放器市场70%以上的份额。巅峰时期股价更是从7.14元一路飙升至327.01元，收获36个涨停板，市值超过400亿元，被称为“妖股”。可没想到后来不过短短五年时间，暴风影音就盛极而衰，数次陷入增发失败、融资不利、产品线混乱的尴尬局面，最终导致产品停摆、老板入狱，留下一地鸡毛。那么，暴风影音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消亡的呢？触摸品质，发现未来，欢迎收看十万个品牌故事之《暴风影音》。

暴风影音的故事要从一个叫冯鑫的人说起。1972年，冯鑫出生于山西阳泉。一年后，距离阳泉三百多公里的临汾市，一个叫贾跃亭的人出生了。彼时的冯鑫不知道，多年后，他的人生会和这位老乡紧密相连，年长一岁的他甚至会被叫做“小贾跃亭”。

高考时，冯鑫考入了合肥工业大学管理系。他不是特别爱学习，成绩也不太好，毕业时，因为挂科太多，连毕业证都没拿到，也没人给他分配工作。后来辗转进入山西阳泉矿务局工作，但体制内的工作枯燥乏味，在矿务局只待了几个月，他就跑了。后来他辗转尝试了很多工作，在喔喔奶糖和三株做过销售，做过BP机维修，搞过煤炭运输，还经营过自己的馒头厂，可最后都无疾而终。

1998年春节，待业在家的冯鑫偶然看到一本书叫《联想为什么》，点燃了他对互联网的热情，他决定要去联想工作。于是，连字都不会打的冯鑫，跑去了联想大楼，找到接待人员说自己想来联想工作，做什么都行。但接待人员回答说我们只要有北京户口的，让冯鑫碰了一鼻子灰。没过多久，冯鑫又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求伯君砸锅卖铁再造金山，联想出资，做WPS97跟微软竞争。他觉得金山也是联想投资的公司，去不成联想，曲线救国去金山也行。

于是他又大笔一挥写了一封求职信寄到金山，自然也没有回应。无奈之下，他拿着简历去了人才市场，并拿到了文曲星的offer。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没过多久，当时面试他的领导又介绍他去了金山。就这样，1999年，27岁的冯鑫进入金山做销售，成了雷军的员工。有一次开会，雷军在台上说，我们今年任务很难啊，有2700万。坐在台下早就做出过“一个省一千万”销售业绩的冯鑫，当时就笑了，估计很想问问雷总Are you OK？没过多久，冯鑫就展示出了他出色的销售天赋，所管辖的西南区业绩很快力压华东华南，他也被雷军调回北京，不久便升任金山毒霸市场总监。因为业绩好，加上脾气倔，冯鑫是唯一一个敢在公司和雷军叫板的人，有媒体曾报道过冯鑫顶撞雷军的情形：「我觉得跟你在一块很烦！你就像铁丝网一样，拿铁丝撸我的神经，一点儿都不放松」。甚至在2002年日韩世界杯时，冯鑫向雷军请假去看球，直接放言：「不给我请假就辞职」。

也许是雷总被顶撞久了，觉得还是不太ok，所以2004年，他辞退了冯鑫。离开金山后，冯鑫应了周鸿祎的邀请，去了雅虎中国。只待了一年，周鸿祎就和雅虎合约期满离职了，冯鑫也随之离开。后来周鸿祎又推荐他去迅雷，但冯鑫拒绝了，因为他不想再当打工人了，他想自己创业。他先去找了雷军，问他，「你能把杀毒软件给我吗，你们这块钱不要赚了，我来经营。」虽然当时的雷军已经转到游戏业务，放缓了杀毒软件，但他还是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冯鑫可能是个二傻子。于是冯鑫又去找周鸿祎，但周鸿祎说他要做动态搜索跟百度一决雌雄。连吃了两次闭门羹的冯鑫决定不再求人，自己单干。

2005年，冯鑫的两家公司成立了，一个叫酷热影音播放器，另一个则是做插件的公司。当时，Windows自带的播放器播放格式有限且功能粗陋，行业内又没有巨无霸型企业。所以可播放100多种格式的酷热影音大受欢迎，仅半年时间就覆盖了全国将近20%的电脑。冯鑫也凭借这两家公司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一百万。站稳了脚跟的冯鑫也很快得到了资本的青睐，知名天使投资人蔡文胜找到了他，投了300万人民币，并牵线搭桥IDG追投了300万美金。有了资本的加持，粮草充足、兵强马壮的冯鑫自然是选择迈大步子前进。他看上了当时市场上名气最响的播放器——暴风影音。

开发暴风影音的人叫周胜军，大学学的是化工，却疯狂喜欢编程。一毕业便放弃了本专业，成了一名职业程序员，而后又下海，成了一名电脑经销商，还顺带收了两个徒弟跟他学编程。2002年时，他发现国内虽然有很多视频播放软件，但因为视频格式较多，很难有一个软件能够播放所有格式的视频。因此他就给自己的两个徒弟布置了作业，写一个播放软件，能够兼容所有流行视频格式。两个徒弟从网上东拼西凑，还真的写出了一个解码器集成包，什么格式的视频都能播。于是他就把软件传到论坛上，供网友免费试用。恰好他当时在看一部叫《完美风暴》的电影，所以他顺手又给软件取了个名字叫暴风影音。虽然初代的暴风影音还不完善，但在论坛上很受欢迎，周胜军三人也会及时根据网友的反馈进行优化，到2006年时，暴风影音的下载量已经超过3000万。随着软件下载量越来越大，维护的成本也越来越高，而周胜军也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好的盈利模式。正一筹莫展之际，2006年7月，一个叫蔡文胜人的拎着一蛇皮袋子现金找到了他，询问是否能把暴风影音卖给他。周胜军欣然同意，拿着1200万满意退场。

蔡文胜来找周胜军收购软件，自然是受了冯鑫所托。但有意思的是，暴风影音并没有直接卖给冯鑫，而是蔡文胜先用自己旗下的公司Longlink Capital买了下来，再转手卖给了冯鑫。擅长倒卖域名的蔡文胜，对做中间商那是驾轻就熟，虽然价格没披露，但很有可能是冯鑫的业务还没开张，蔡文胜的投资已经已经赚了好几倍了。之后，冯鑫把酷热科技与暴风影音合并为暴风网际，并在当年3月，吸收合并了老牌播放器超级解霸的知识产权和部分技术人员，一跃成为国内本地视频播放软件第一品牌。2008年，金融危机下资本收紧，大批拿不到投资的网站销声匿迹，但暴风影音依然获得了来自经纬创投和IDG的600万美元融资。2009年，暴风影音用户总数发展到2.8亿，而当年的网民数量不过才3.84亿，也就是说，每10个网民中就有7个在使用暴风影音。并且当时爱优腾还尚未崛起，暴风影音在长视频江湖独占鳌头。

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一下当时国内市场的视频网站现状，09年，酷六网被盛大集团收购，成为全球首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视频网站。10年优酷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11年土豆在美国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这些后来者的相继上市，极大的刺激了冯鑫。而且早在05年第一次拿到IDG的美元投资时，冯鑫就想好了要去美国敲钟。为此他组建了VIE架构，设立境外公司Kuree来吸收IDG和经纬中国的投资，为冲击纳斯达克做足了准备。但是在几波中概股上市潮之后，2012 年开始中资互联网企业集体在美国资本市场遇冷。此前，与暴风影音在模式、市场重合度等方面最接近的迅雷向纳斯达克发起冲击也以失败告终。暴风影音如果再冲击，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冯鑫接受了IDG熊晓鸽的建议，回A股上市，而且A股当时也已有老乡乐视给他做好了榜样。但“往回走”也意味着冯鑫要拆除此前废心搭建的VIE架构，变成纯内资企业。资料显示，2010年6月，暴风影音与和谐成长、金石投资等新投资者达成协议，各方以4148万美元的价格从IDG、经纬回购股份。到2012年5月，VIE架构拆除工作才全部完成。

此外，在A股上市还要满足一系列条件，如持续两年盈利且累计净利润不少于一千万。暴风影音所在的视频行业，是出了名的烧钱无底洞。2010年左右，各大视频网站掀起版权大战，花天价构建内容护城河。而暴风2011年的所有营收才只有1.7亿元而已，所以为了保证上市利润，冯鑫放弃了大规模采购版权，“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转而专注于对播放技术的革新。如左眼一键高清和3D功能，引入直播功能，甚至推出主打虚拟现实的暴风魔镜，坚持打“体验”牌。另一边用“免费+广告”的模式实现微薄的盈利：2012年，5000多万；2013年，3000多万；2014年，4000多万。用一位网友的刻薄话说，多买一部热门电视剧就可能陷入亏损。最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暴风实现了A股上市盈利条件，只是这也为之后暴风的覆灭埋下了隐患。2012年，一切准备就绪的冯鑫，向证监会提交了上市资料。谁知命运又给冯鑫按下了暂停键，IPO被叫停了，而且一停就是两年多。其间，不断有公司找上门来谈收购，新浪、搜狐、土豆、优酷、盛大，全谈了一遍。即使开价最少的都能让冯鑫功成身退，但他始终没有松口。其中最让冯鑫心动的一次，是和阿里巴巴合作的机会。阿里的CEO陆兆禧亲自主抓这件事，承诺未来几年投入9亿美元，并和暴风互换资源。就在冯鑫“差点投降”要投入阿里的怀抱时，他收到一条来自同事的短信说A股的IPO要重启了。2015年3月，死磕多年的暴风终于如愿上市。

运气在离开了冯鑫太久之后，终于又一次眷顾了他，他搭上了资本市场的快车。作为继乐视之后第一家在A股创业板上市的互联网公司，暴风受到了超乎寻常的追捧。40天内拿下36个涨停板，内部催生10位亿万富翁、31位千万富翁和66位百万富翁，暴风成了大家口中的“妖股”。如果说之前暴风的发展是小米加步枪、一枪一个子弹，市值涨上来以后，冯鑫开始觉得，自己手里捧的是核武器。有了核武器，暴风迈开了业务扩张的大步。

彼时，大文娱概念盛行，马云收购了优酷，这被逍遥子在内部复盘会上称是阿里2015年最重要的动作；乐视也在当年将触手伸到了文娱的各个角落。2015年5月，冯鑫提出向“全球DT大娱乐”战略转型，打造互联网娱乐平台与生态，将VR、体育直播、电视作为未来的方向。一年后，他又将“DT大文娱”战略升级为N421，要依托PC、手机、VR、TV4块屏幕，打造2块以影业、体育为核心的内容再生平台，并以DT这1项核心技术打通平台与服务，为用户提供个性化的互联网娱乐服务。虽然此时对于外界把暴风称为“小乐视”的口号冯鑫很不喜欢，但他这一番经营思路下来还是越来越有“小贾跃亭”那味了。甚至他也和贾跃亭一样盯上了体育版权这块蛋糕。想要收购当时的全球体育版权巨头MP&Silva(MPS)。MPS靠意甲联赛的全球版权起家，手握世界杯、法国网球公开赛、F1、NBA等全球顶级赛事资源，估值超10亿美元。而要收购，需要拿出52亿元，冯鑫没有这么多钱。于是他拉来了光大证券，玩了一手以小博大的游戏。简单来说，就是暴风出2亿，光大出资6000万元，再以2.6亿撬动其他出资方募资50亿元成立浸淫基金，来收购MPS 65%的股权。拿着暴风转账过来的巨款，MPS的老板们心里乐开了花，买豪宅买游艇买球队，唯独不续期手里的赛事资源，眼睁睁看着手里的众多体育赛事直播版权到期作废。短短一年，MPS就从一个价值14亿美元的公司变成了空壳。更让人意外的是，就是这样一笔52亿的天价交易，冯鑫居然没想到要跟对方高管签竞业协议，高管们转身就成立了一家新的公司与MPS竞争。

除了在体育上收购MPS，同年暴风还抛出了31.05亿元的高额定增公告，以发行股份和支付现金相结合的方式购买甘普科技100%股权、稻草熊影业60%股权、立动科技100%股权，进军影视、游戏、海外领域，收购金额分别是10.5亿元、10.8亿元以及9.75亿元。而上述三家公司当时总资产只有2.19亿。其中稻草熊营业成立还不到两年，核心资产只是吴奇隆和刘诗诗夫妇的商业价值。好在这场并购最终被证监会一票否决，并未完成。此后，冯鑫又开始全身心投入VR行业，虽然当时的暴风魔镜红极一时，但由于整个产业的降温，VR业务也并未能掀起多大的水花。

在体育和VR方面的尝试受挫之后，冯鑫又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互联网智能电视上，成立“暴风TV”，提出“All For TV”的口号。为了和那时的行业老大乐视竞争，暴风TV把40寸电视定价为999元。但每卖出一台就会亏三四百元，卖的越多亏得越多。此外，随着小米、华为等资本实力和资源雄厚的企业入局，海信、长虹等传统电视企业的发力，互联网电视领域市场竞争也愈加激烈。就这样，口号喊了一个又一个，业务却越做越水，据暴风集团2018年年报显示，当年暴风TV亏损高达11.91亿元，流动资产为4.1亿元，流动负债16.6亿元。

冯鑫寄予厚望的大文娱不仅没有帮他让暴风更上一层楼，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战略失误后将暴风和他拖入了无底的深渊。2019年7月28日，冯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9月2日，静安区检察院以涉嫌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职务侵占罪对冯鑫批准逮捕。暴风集团的股价也一路下跌至如今最低的1.52元，相比于最高点的327元，不值一提，曾经的超400亿市值蒸发掉了9成。而此时距离暴风最风光时，也不过才过去了四年时间。

冯鑫入狱后，有不少朋友都在朋友圈为他惋惜，称他讲义气，相信人，是个好人。这一点从暴风上市时的股份也能看的出来。当时暴风的发起人高达27个，中小投资人更是不计其数，基本上来者有份。而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人”冯鑫自己的持股比例只有25%。但这些朋友大多都没有陪冯鑫走到最后，像是蔡文胜、江南春等，都早早的套现离了场。早年冯鑫在采访中曾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是荒诞的，本质上是偶然的，成功也是，要随时做好什么都没有的准备」。而后来的大家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一语成谶。陪伴了一代人的暴风影音就此陨落，成为了时代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