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怀念那棵柚子树｜杨向华

离开江西乐安公溪镇快三十年了，我时常会想起那里的一切，包括父亲亲手种下的那棵柚子树。

我们祖籍在湖南湘潭，但江西乐安可说是我的第一故乡，因为我生于斯长于斯。那里群山叠翠，溪流纵横，风景优美。原本，住在山上的矿区，我们就在乡野自由地生长。后来，在山下队部兴建起一排排家属楼，我们便欢天喜地搬家了，开始过新的生活。

我们家住的那一片，楼房都是三层，坐南朝北，门前是一条东西水泥过道；过道对面有一排低矮的房子，每家一间用于放杂物。有一年的春天，老乡谢阿姨送来一棵柚子树苗，不知是她家买的还是当地老表赠的。父亲取了铁锹来，在我们的小房西侧挖了一个坑，将柚子树种了进去，尔后浇透水。邻居们围着看，或帮忙，有人说：“明年就有水果吃了”。“真的吗？”弟弟急切地问，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和弟弟妹妹都很兴奋，期盼这棵小树快快长大，挂满果子，以饱我们的口福。

眼前这棵柚子树只有一米多高，离长成大树还很遥远，不过我们有了盼头。打那以后，我确实做过梦，那棵树长成参天大树，结满了大大圆圆的柚子果，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引得我直流口水。

那时，我在读小学，每天经过楼下时都会看一眼柚子树，跟它比比高，盼着它比我长得更快更高，但总觉它长得很慢很慢，只长叶子就是不见果。

那时，我们家养了一窝兔子，等着长成了好有肉吃。平日里，父亲把兔子粪埋到柚子树下的土里。有一回，不知什么原因，兔子死了一只，父亲就在柚子树旁边挖了个小坑，把小兔子埋了进去。我很是疑惑：“爸，为什么我们不把兔子吃了呢？”爸爸说：“我们人需要营养，树也需要营养呀。把小兔子埋在树下面，小树就可以吸收它的营养长得更快些。”树也吃荤腥，我半信半疑。

我小学毕业后，读初中读高中，也长高了不少；再看那柚子树却并未长多高，而且仍未见果果的踪影。功课紧了，我也便无心关注柚子树了。

再后来，我们家搬离江西，迁来武汉，柚子树的影子就渐行渐远了。忽一日，谢阿姨打电话来，惊喜地告诉我们：“那棵柚子树挂果了，还不少呢。你们回来吃哟。”那年夏天，母亲回去了，她果真带回来几棵大大的柚子；摆在桌上，满屋清香，我迫不及待拿起一块送到口里，很是香甜。啊，这便是十多年长成的小树所结的果实，真不容易！霎那间往昔的点点滴滴闪现出来，我的双眼溢出了泪水。

结婚后，我和丈夫勤恳工作，勤俭过日子。我们在街上散步时，见到有人挑着柚子卖，很是吸人眼球。丈夫生在北方，居然打小就没有见过吃过此物，我们也舍不得买，当时还很贵。

有了儿子后，趁着一个暑假，我们全家返回故地，就亲眼目睹了那棵柚子树的风采。它已有碗口粗，快有两层楼高，早有大大的果子挂在枝上，引得过往的人多看两眼。父亲母亲都很高兴。他们一定在想，柚子树长成了结果了，我们的孩子也成人成家并有下一代了。在树下，我托两岁儿子的屁股，要他抱着树干，告诉他上树摘果子；我也期盼着我们的儿子快快长大成才。

岁月匆匆。今天，我们都已进入中年，儿子已长大工作，而一生辛劳的父亲却离开了我们。那棵柚子树呢，据谢阿姨说，当地人把它当成了无主树，随意摘取果子，还有人要想独占了它。谢阿姨气极了，便狠狠心将树砍了；原本就是谢阿姨送来的树苖，最终还是谢阿姨送走的，这确也合情理，省了一些麻烦。如此，父亲亲手种下的那棵柚子树就永远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了，而在记忆里它永远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