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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黎鸽已经三十五岁了,被身边人列为大龄剩女,她渴望一份美满的爱情。
已婚的闺蜜有时候对黎鸽抱怨婚姻生活的琐碎,但在黎鸽听来,再琐碎的生活,两个人一起过,也是幸福的。
就在黎鸽几乎要放弃对爱情的畅想时,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两人的相识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
那是在春节前,黎鸽乘坐高铁回家。
她的水杯放在小桌板上,盖子没拧紧,她摘围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水杯。
杯子一倒,热水泼了邻座男子一腿。
连声道歉,递上纸巾,又帮他擦拭衣服……
一系列慌乱操作后,黎鸽听见男人温温和和地说:“没关系,真的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黎鸽不由抬头仔细看向他的脸,是那种很硬朗的帅气,眼神又很温柔,黎鸽沉寂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
后来,她看到男人用的本子上有她所在公司的logo,便主动问了句,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在同一家互联网公司就职,不到一千人的公司,两人不止一次同时参加过公司全体大会,也绝对在其它场合遇见过。
而她竟然对这位高大帅气的男同事没有半点印象!
通过聊天,她还知道,他们是老乡,更巧的是,他们竟然还是邻居。
住同一个小区,住同一楼层,愣是三年都没见过一次面。
这样的巧合,像是一种暗示,暗示他们就是冥冥中注定的那一对。
他们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他叫温言,31岁,双鱼座。
爱情,就在这趟列车上,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过完春节后,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然后开始同居生活。
他们无话不谈,甚至能聊天到天亮,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他们兴趣相投,有着共同的生活理想,以及一致的三观。
他们的夫妻生活也合拍,黎鸽在他的怀里绽放,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这样的幸福来得太快了,甚至时常让黎鸽感觉不真实,她总说,亲爱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的确是一场梦,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2】
但噩梦的起始,往往不像噩梦。
相爱三个月后,温言在事业上遇到了一些挫折,他业绩下滑,感到挫败。
他每天一回到家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只是抽烟。
晚上睡觉时,又总是把黎鸽紧紧抱在怀里才能入睡。
有好几次黎鸽都觉得自己要被他勒得窒息了。
其实在黎鸽看来,业绩下滑算不上那么严重的事,这个季度业绩不佳,那下个季度吸取教训好好做便是了。
再说了,温言就算业绩下滑,也是完成了指标的。
黎鸽眼看着他陷入没必要的焦虑,也很担心,就试着鼓励他,开导他。
温言终于向她敞开了心扉。
他说,他从小就活在恐惧中。
父亲对他的要求十分严苛,他犯一点小错,就要挨一顿棍棒。
考试成绩下滑了要挨打,吃饭太慢要挨打,跟同学发生冲突了,不管谁的对错,只要让父亲知道了,就是一顿暴揍。
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有一次父亲因为嫌他笑得时候露出满嘴牙,直接用手扯住他的两个嘴角,用力地往耳朵根拉。他的嘴唇和嘴角都裂开了,渗出了血,疼得好几天不敢张嘴。
那时候,他家里用的是黍子杆扎成的笤帚,笤帚不光扫地,也是父亲抽打他的工具,一直打到笤帚散架,坏了不知道多少根,打烂了笤帚,就上拳头,上棍子……
后来,父亲死了,脑溢血,但他却永远活在了阴影里。
他的身后好像永远站着一个握紧着拳头的父亲。
他说他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害怕身边的人不喜欢他,害怕说出的话不得体,他就像个老好人一样,但日复一日的压抑,已经把他逼到了绝望的边缘。
黎鸽用手摸着他后背上那些凸起的伤痕,心疼的直掉眼泪。
看到黎鸽哭了,温言满脸都是歉疚,一边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黎鸽更心疼了,她摇摇头,说没关系。
从此,她对他的爱里,又增加了一种母性的关怀,还有一些想要保护他,拯救他的欲望。
这原本是一份深沉而真挚的爱,只可惜,最终成了噩梦的温床。
【3】
第二个季度,温言的业绩冲到了部门第一,黎鸽以为笼罩两人头顶的乌云,终于要散开了。
她为男友烧了一大桌菜庆祝,温言却沉着脸坐在餐桌边,根本不动筷子。
“怎么不吃啊?没胃口吗?”
“蓝山先生是谁?”
黎鸽反应了一下,她所认识的人中,确实有一位蓝山先生,那是几年前她参加咖啡沙龙的时候认识的。
那位大叔很有意思,只喝牙买加蓝山咖啡,懂得很多咖啡知识,黎鸽那时候也刚入坑,就加了这个大叔为好友,不过两人已经很多年都不联系,只是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
黎鸽也是这么跟温言解释的,他却冷嘲似的笑了一声,“只是点赞之交?然后他发的每条朋友圈,你就都点赞?”
黎鸽想了想,问:“这有什么问题么?”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他盯着她的眼睛,质问着。
“当然没有啊!你也太敏感了吧!”
温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相册。
“好,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给黎鸽看了几张他用手机拍下的照片,
那是黎鸽和她闺蜜的微信聊天记录。
“一口一个亲爱的,还动不动都么么哒?“
如果不是温言一脸严肃说这件事,黎鸽都以为他是故意开玩笑呢。
小姐妹之间聊天,难免几句亲爱的、么么哒什么的,黎鸽就笑着说:“这是我和我姐妹儿聊天呢,这你也吃醋啊?”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竟然还有点小幸福,觉得自己这位小男友吃起醋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温言忽然就发怒了,他腾得起身,手用力一扫,把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都挥到了地上。
盘子稀碎,滚烫的汤汁飞溅在黎鸽的身上、脸上。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紧紧地贴着椅背,甚至忘了站起来擦一擦身上的汤汤水水。
温言愤怒地喘着粗气,他看着那一地的狼藉,好像也被吓到了似的,好久没回过神来。
黎鸽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也是第一次产生了想跑出门去的冲动。
但温言的眼泪流淌出来,他在黎鸽面前蹲下,膝盖着地,地上的碎瓷片扎破了他的皮肤,他也毫无知觉。
他伏在黎鸽的腿上,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怕失去你,我真的不能忍受你关注任何男人,甚至包括女人。我害怕你被他们抢走……”
“我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应该相信我的。”黎鸽无助地说。
他痛苦地点头,“是我的错,我的错……“
然后他断断续续地讲了更多童年的故事,六岁生日那天,温言的妈妈对他说,要出去给他买个生日蛋糕。但是妈妈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温言才知道,妈妈是跟一个叔叔跑了,所以他很害怕,怕黎鸽也会离开他。
黎鸽听完一阵心酸,恐惧渐渐消散,逃离的念头也被她赶出了脑海。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那天,他们一起收拾了屋子,当地板被擦洗干净,两人的感情仿佛还得到了升华。
但雪白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道擦不掉的油渍。
它静静的攀附在墙壁上,像一道鬼影,时刻提醒着房子里的人,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只会越演越烈。
【4】
摔盘子事件之后,黎鸽虽然觉得两人的心靠得更近了,但对于温言查看她手机行为,还是有点不能接受的。
为此,他们展开过一次长谈。
温言接受了批评,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他也的确做到了。
但是黎鸽却发现,他每天都很痛苦,总是欲言又止,总是试探询问。一看见她拿起手机,就问:“在干什么?在和朋友聊天么?”
他总是这样,黎鸽也有点难受,就干脆拿给他看,说:“你这个小醋坛子,呐,看吧,我在刷微博,没有聊天,没有给别的男人点赞。”
温言就真的会仔细查看。
从这之后,查看黎鸽的手机,就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两人之间默许的行为。
黎鸽身正不怕影子歪,心里不喜欢他这么做,但理解他缺乏安全感,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
噩梦的触角就这样慢慢长了出来,终于在一个冬天的夜晚,牢牢地锁住了黎鸽的喉咙。
那天,她下班后没回家,而是和闺蜜一起去逛了街。
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钟。
温言坐在餐厅吸烟,问她去哪儿了,她一边换鞋子,一边说去商场了啊,不是给你发短信说了么。
“去商场要逛到晚上十点钟么?”
黎鸽那天也累了,语气不大好,就说,商场十点关门,她们九点半出来的,十点到家,这也不行么?
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看你是浪的不想回来了吧!!”
黎鸽被打翻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大,她的耳膜都被震穿了。
然后她的耳朵里流出了热热的东西,她用手抹了下,是血,嘴里也有浓浓的血腥气。
黎鸽委屈极了,挣扎着站起来,要和他理论。
但又一记拳头打过来,她起不来了,头撞在了墙上,整个人都在痛,但还没有失去意识。
然后她感觉到有坚硬的东西砸在自己的身上,那是厨房的垃圾桶,垃圾散落了一地,粘了她一身。
她手足无措,本能地缩紧身体,不住地颤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言也蹲在了她的面前,他也在颤抖。
他几乎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他不停摇头,抚摸她的脸,她的肩。
“我对你做了什么啊……天啊……我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跑去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了酒精和棉签,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伤口,就像擦拭珍贵的瓷器。
然后他给黎鸽亲自洗澡,洗完澡又抱到床上,仔仔细细再给伤口上一遍药。
黎鸽是怕他的,可是也爱他,她看着他泪流满面,愧疚无比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因为她觉得,温言也爱她,可是他的童年给他留下了太多阴影,所以他才会失控。
也许,他只是病了。
她忍不住原谅了他。
【5】
这天之后,黎鸽请了几天病假。两人都不谈论这件事,就好像没发生过。
温言也连着一个礼拜,都满脸歉疚,格外温柔。
黎鸽相信,这次不是家暴,只是一次失控的冲突。
但墙上多了一道血渍,却比上次残留的油渍更加醒目。
黎鸽干脆买了墙体修复剂,掩盖了那些痕迹。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次家暴来得很快,也很突然。
黎鸽在年会上,跟一个男同事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被温言看到了。
回到家后,温言用杯子砸了她的头。
她的第一反应都不是逃跑,甚至是想去收拾瓷片,而下一秒,她却被温言揪着头发拎起来,然后把她的脑袋撞向桌面……
这次他殴打了她二十多分钟,暴力结束后,他比上次更加痛苦,流了更多眼泪,帮黎鸽处理伤口的时候,手法也更轻柔。
他抱她到花洒下,轻轻冲洗她身上血渍,但是黎鸽下不了床,也走不了路。
因为她的肋骨骨折了,她的下体也在出血。
温言带她去医院,看着她痛苦,他好像更心疼。
他道歉,他忏悔,他反思,他深度地剖析自己,他甚至想自杀。
黎鸽有一次,忍不住原谅了他。
闺蜜来看望过她一次,她说是遇到了暴徒抢包,她去追暴徒,然后被暴徒打了。
闺蜜大骂她财迷,怎么能为了一个包连命都不要了!
温言在一旁,无比怜爱地抚摸她的头发,握着她的手说:“是啊,你这小傻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记得保护自己。”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黎鸽甚至觉得,她的伤好像就是被歹徒打的,跟眼前这个温柔又真诚的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她的眼里,温言始终是那个温柔的,随和的,让她心疼的大男孩。
她太爱他了,她也太珍惜这份感情,一心想给它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她傻傻的相信,她可以用爱、用包容,来帮助他治愈他。
【6】
第二次家暴后,有半年的时间,温言没有对她再动过手。
他不查看她的手机,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他们又恢复了刚恋爱时的状态。
黎鸽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打她了,他甚至向她求了婚,而她也幸福地答应了。
但有时候,风平浪静,不代表真的平静,也许是在酝酿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半年后,黎鸽和温言一起下班回家,这天温言心情不太好,跟她抱怨了一路上司如何如何刻薄。黎鸽一直宽慰他,让他别往心里去。
这看起来是情侣间再正常不过的谈话。
然后他们走进小区,邻居出电梯,两人进电梯,三人碰面的时候,互相打了个招呼,黎鸽对那位大哥点头笑了下。
这也是邻里间再正常不过的照面。
但回到家后,防盗门一关上,噩梦开始了。
这一次,她的左耳耳膜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听力永久无法恢复正常。
然后就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家暴……
三年之间,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被殴打过多少次,温言总是在一刹那恢复神智,就好像刚才殴打她的,是另一个人。
然后他下跪,他哭泣,他道歉,他一次次的为她疗伤,一次次的请求原谅。
然后她原谅,她给他机会,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回到正常的轨道。
毕竟他们是相爱的,她抱着这种信念忍耐痛苦。
但后来,黎鸽每每回想那段时间,都会觉得她好像也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
毕竟,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生活在思想开明的现代社会,她家楼下就是派出所,她的闺蜜一次次去医院看望她,她的家人一次次询问这些伤到底怎么回事。
她竟然都没有说。
她知道家暴的定义,她却为他掩盖,在心里为他找借口,始终相信他心地善良,相信他也生活在地狱般的痛苦里。
她是用自己的血,喂养着他心里的魔鬼。
直到,最后一次。
她被打断了鼻梁骨,右手拇指骨折,后槽牙掉了两颗,子宫受损,肋骨再次骨折,断了两根……
她昏迷了三天才醒来,醒来时,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在天国。
黎鸽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这一次,黎鸽和死神擦肩,深刻的认识了生命和死亡。
她也认识那个内在的自己,是因为太渴望爱情,是因为太渴望一个圆满的家,她不停妥协,不断退让,用骇人的懦弱,忍受暴力。
这其中,甚至还有一点虚荣。因为她害怕被人知道这些事情。
当年父母离婚,邻居知道后,看她时那种带着怜悯的眼神,她还记得。同学知道了她父母离婚后,对她的窃窃私语,她也记忆犹新。
所以她拼命的维持着这段关系,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幸福美满的一面。
但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险些让她丧了命。
而且当温言家暴的事情被暴露出来后,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嘲笑她。
这些痛彻心扉的领悟,是她从血泊和眼泪里看到的。
后来,黎鸽去监狱看望过一次温言。
他终于没有对她说“对不起”,他只是对她微笑着,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但黎鸽发现,自己面对那微笑,只剩下了恐惧。
再后来,他们没有见过面。
回忆这段遭遇时,黎鸽说,那几年就像一场噩梦,还好,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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