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的三个女人（其一）

曹禺一生中共娶了三个女人。第一任妻子郑秀，第二任妻子邓译生（曹禺给她取名：方瑞），第三任妻子李玉茹。

在他的女儿万方的眼里，三个女人都爱曹禺。回顾曹禺的三段婚姻，他因与第一任妻子郑秀有太多不同而选择分手；后面两段婚姻，他都因与妻子有共同语言，能互相理解、心心相印而生活幸福。

曹禺的第一个女人是郑秀，也是他在清华大学时的同学。

曹禺追求郑秀的时候追得非常热烈。 一开始郑秀很矜持，和他保持距离，甚至躲避他，但曹禺的爱情之火，一旦燃烧起来就没有什么力量能把它熄灭。他释放出全部的天性，全部的痴情，全部的青春和天真去追求她。他那天赋的才华在一封封情书里喷涌而出，一泻千里。

万方认为，可以想象没有哪个女人的心能不被俘虏，会忍心拒绝这么有才又有情的男人的追求。

曹禺的老朋友吴祖光对采访他的田本相说：“在清华时，曹禺追郑秀追得发疯。清华有树林子，他们一起去散步。当回到宿舍时，曹禺才发现自己的近视眼镜丢了。丢了（眼镜）都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甜蜜的恋爱史。”

吴祖光还参加了1937年他们在长沙举行的婚礼。那是在长沙的一个小酒楼上。他们结婚时只请了一桌，做证婚人的是吴祖光的表姑父余上沅，是很正式的结婚仪式。曹禺为什么要和郑秀结婚，吴祖光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曹禺和郑秀在生活习惯、思想境界上毫无共同之处。

他的这个感觉，和曹禺接近的同事、朋友几乎都有。比如石蕴华说，“当时我们觉得曹禺有一种内心的痛苦，是因为已经恋爱好久了，就不好再改变，不得不订婚了”。石蕴华甚至非常直爽地问曹禺：“家宝，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得到的回应是沉默。

曹禺曾和老同学张俊祥谈过，结婚之前他已经感觉到他与郑秀的不同。但是晚了，这个婚不能不结了。

这样的情况该如何看待？结婚还是不结婚、对与错、道德与不道德、负责与不负责、忠于自己还是忠于对方、痛苦与幸福……当事人没有说，现在无人能解答。

万方想到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非常年轻，在最美最热血的青春里热烈地相爱了；他们爱对方，可这时候这个对方有很大一部分属于他们自己想象的，甚至他们爱的是爱情本身，并不是真真实实的那个人。说到底，他们也许自己还不了解自己呢。认识自己需要时间，需要经历，需要生命神秘的悟性。

后来，曹禺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与郑秀离婚，据说是因为下面这一件事：

在江安街边的茶馆里，曹禺正在看方瑞写给他的信。忽然妻子郑秀从身后出现，伸手要把信抢走。曹禺怕连累方瑞，争抢之下，干脆把信塞进嘴里吃下去了。吃下了方瑞的来信，也坚定了曹禺离开郑秀的心。

吕恩是当年剧专里曹禺的学生，也是郑秀的好朋友，北京人艺的演员。吕恩和郑秀的友情维系了一生。

有一次，吕恩和万方谈到了曹禺和郑秀的婚姻时说：“在婚姻问题上，我们是同情曹禺的。郑秀只是家里有钱，曹禺没钱。他们虽然是清华大学同学，但生活方式不一样，也没有共同语言。郑秀对曹禺不大照顾，也可能是不会照顾……那时候大家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很好地照顾曹禺。”

在江安的时候，郑秀很爱打牌，几乎是天天打。万方认为，爱打牌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一种有趣的消遣方式。如果一对夫妻都喜欢打牌，那他们可以一起玩，过快乐的生活，不是吗？遗憾的是作为丈夫的曹禺，并不是和郑秀一样的人。曹禺因此很痛苦。

万方在曹禺去世后，看到曹禺写给巴金的信中有这样一段：

“你会知道，夫妻生活如果麻木起来，那个比较有灵魂的人的苦痛是不可想象的。我曾经痛苦得以头撞墙，血流了一脸，有一次几乎从楼上跳下去，为着婚后我发现我铸成这么一个大错。”在这封信里，曹禺还谈到婚姻中让他很难忍受的诸多生活细节。

成了作家的万方，认为作家的全部工作就是专注人性，探究人性，思索人性，尽可能生动地反映人类的遭遇。面对这个拦在他爸爸和妈妈中间的女人，她偶尔也想去探究郑秀的一生，想写写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念念不忘一个不再爱他的男人。在曹禺的第二任妻子方瑞去世后，郑秀还想和曹禺复合，甚至亲自上门。但她被曹禺无情地拒之门外。但万方后来放弃了，有些话题也许不适合她来问。

曹禺和郑秀育有两个女儿。

曹禺晚年时对万方说，他的噩梦里还会出现前妻郑秀追赶他和方瑞的情形。这或许就是曹禺在方瑞去世后也不愿意和郑秀复合的原因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