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思亲 “王杰”表哥和“梁朝伟”表哥

四时与日月，万物各有常。

秋风已一起，草木无不霜。

新西兰秋意浓，黄叶纷飞，离人归否。

每当有人问我英语学习的那些事，或有老外假情假意恭维我的三脚猫英文，我都会想起我的英语启蒙小老师--我的大哥（舅家大表哥）。如今他是高中物理老师，我没写错，您也没看错，物理老师启蒙我英文，所以无论我怎么发音，都情有可原。

授课地点是暑假外婆家后院，枣树树荫下，院墙边，刚蹦跶进初中的大哥喝了几天洋墨水，急于教化不成形的弟弟妹妹。墙上的水泥区域是黑板，大哥拿着粉笔，两个憨头巴脑装腔作势的学生：垂八字眉装乖的二哥和一脸崇拜假装学习的我。

大哥认真写下英文字母ABCDE等26个字母，逐个领读。记忆里的暑假大多是好天气，我们穿着短裤短袖，眼神透亮又蠢萌，读着读着就想起拼音，和二哥（二表哥）忍不住笑，大哥为了强调纪律，用树枝做个教杆，用来敲黑板，也顺带敲我们的头。

虽然当时没记住那些发音怪的字母，但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天的暑气，外婆家的后院，做老师感觉良好的大哥，和砸教学场子的二哥和我。那颗枣树瘦高，像外公和舅舅们一样，每年都有好吃的枣。即使不红也不碍事，外婆总有办法让它好吃，比如煮了，尝着也是人间至味。我还会想起外婆晒得面酱，那味道一直在记忆里，久久不散，却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已经没人再做了，外婆也老得连自个也招呼不住了。

命运就是个玩主，启蒙我英文字母的大哥后来英语成了他最瘸腿的课程。以至于多年后找老婆，在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之间毫不犹豫地投奔了后者，缺啥补啥，以毒攻毒，不信邪了。

我曾和两个哥哥一起读过一段时间小学，和二哥同班，我记不住所有，却依然记得奇葩二哥课间上厕所也会背着书包，理由是不会丢东西。他心细如尘，可以让所有女生自卑地整齐有序，干净安静。跟他在一起坐同桌，我的桌面是野人打斗留下的战场，二哥的永远是相反。

长大后我潜意识觉得找个像二哥这样的过日子会很好，因为他什么都会安顿好。我错以为长那样八字眉的，长腿的，就是那款的。小青蛙的爹老蛙，也挂着八字眉，却不是上厕所会背书包防丢，据说而是出门就放下书包，先和邻居维族孩子挑衅几句打一架，再捡起书包上学去。二哥钱包肯定是卡是卡纸币从大到小整整齐齐，老蛙的钱靠一把抓，掏出来啥样都有，买菜没零钱，去他外套口袋翻准能翻出几个月菜钱。相貌相似，性格迥异，这成了我跳过最深的坑。

当年放学流行排队一起走，白马王子大哥是路长，我总是带着无限仰慕的表情，看着大哥轮着他雪白的衬衫，抽走路慢孩子的屁股，当时只觉得，我哥太帅。以至于他刚学会“掏脚”骑28大飞鸽，喊我上车兜风，我哥叫我，我就敢坐。当然摔是免不了，但淤青不疼。

渐渐大了，大哥清瘦白净，风度翩翩，长得非常像歌手王杰，很多人这样说过。我觉得他比王杰更秀气清新，没有王杰那份磨砂过的浓郁沧桑。就因为大哥像王杰，我小时候听了很多王杰的歌，边听边跟着吼《一场游戏一场梦》，觉得我是在给我大哥和声。

二哥比大哥身材宽厚，魁梧，方脸英武，本应长得像武松，却偏偏脾气温和，仁义礼智占齐，两道忧郁温厚八字浓眉，加同款严谨薄嘴唇，几分梁朝伟的气息。

我有张珍贵照片，是上世纪末的某年春节，在小寨十字，一栋挂满红灯笼的大楼前，我短发、穿着军绿色大衣，左右两边是两个哥，我傻笑，哥微笑，笑着我们曾经的年少。

大哥和二哥的共同之处在于干净整齐。二哥是针线碗盘都能搞齐整的低调实力人。大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出身，所以他曾君子远庖厨，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们看过的书，用过的本子，都奇迹般地没有折过角，非常干净平整，小时候我眼羡很多回。

若干年后的今天，我那只凌乱笨拙的小青蛙，所到之处不忍直视，就一个字，乱，凡碰过的书本，很快使其带上油饼气息，褶皱起角，适合立马扔进煤球炉子点火用。每当面对此景，我便心生崩溃，仰天长叹，怎就不像我那两齐整的哥。

大哥耿直心地善良，经常帮助我们，从学习到生活。他周正体面，永远整齐帅气的分头，一丝不乱，至今没有中年油腻的气息，没有肚子，清新宛如白杨树。

大哥快人快语，走路身轻步伐也快。逛街若他带节奏，同行的得靠跑才跟得上，这点我暗自佩服大嫂，是怎么逛街看电影呢。莫非我哥先到，于是买票买爆米花和饮料，嫂子喘着气后到，刚好有吃有喝，再一起进去看电影，多么完美。

大哥浪漫有追求，曾带着相机来给我们拍照片，曾给我们推心置腹地讲道理，虽然只大几岁，但孩子总是更信只比自己大一点人的话，似乎更有说服力。那会谁都不迷，就迷我哥。老一辈公认最帅的是小舅，他有着最好听的声音，嗓子自带低音炮，导致我每次看新闻联播主持人就叹息，该换小舅上。

大哥懂车爱车，车内总干净。连我亲爹这位顶级老司机，也评价大哥车技好。我买人生第一台车，是大哥坐在旁边指挥我开回去的。一路上，新车加生手，开车时脑袋比方向盘还靠前。后面换了车，比那车贵好多，但似乎最美好的时光，都在那部车存在的时段里了。

大哥的专业是物理，却努力着自考计算机，梦想成为一名码农，我依然记着他提着矿泉水瓶子，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在人海里报考的背影。但最终子承父业，一门都是教书的，一个都不能少似的。连教的课程都和大舅一样，物理。

最后一件记忆犹新想絮叨的，还是一九九几年，快到2000年的某个冬天傍晚。大哥和二哥顶着寒风来学校看我。两个哥带我去学校商店买了很多零食，我记忆最深的是酥脆的锅巴，孜然原味和麻辣味道都有。当时的锅巴怎么就吃了不增肥，不像现在瞒着灵魂偷吃一顿火锅，裤腰第二天马上就知道了。

哥帮我推着自行车爬上一个大坡，我们走在古塬上，风吹着，我们并排走着，不觉冷。夜幕里我们三来到当时二哥实习的学校。假期校园空荡荡冷清清，但因为和他两在一起，我觉得特别温暖幸福。二哥自己住一间宿舍，架子铺，我们兄妹三人吃零食，打扑克挖坑，聊天，那么亲，那么好。

二哥后来娶了学霸二嫂，生了个学霸八字眉大儿子，再生了个又萌又聪慧的小儿子，现如今比梁朝伟魁梧壮实好多。大哥如愿以偿地跟英语老师生活在一起，不知道英语进步否，一儿一女完美，与嫂子同一所高中里教书育人，忙碌着工作生活着。 但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是那里最风度翩翩、苦口婆心的先生，比王杰还是帅。

小时候多少个暑假寒假，我们朝夕相处，挥霍时光，一起长大。仿佛奉外婆之命，叫躺在树杈上晒太阳的大哥下来回家吃饭还是昨天的事情，仿佛二哥嫌我洗的手绢不干净帮我重洗也只是隔了一夜而已。

匆匆太匆匆，柳谢了花红。而今，我们隔海万里，难得一见。一年多前和大舅舅加二哥一家吃过一顿饭，已是校长的二哥抱着幼子总提防着不让我买单，实诚人的心意都在这实诚举动里。

今天周五，我想起我的两位表哥了，一不留神，唠叨至此，该说晚安了。

我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我，工作再多难题，生活再多风雨，却总是有满满的幸福感，像是在沙漠里也能开出花，皮实地灿烂地活着。我想是因为长大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多爱与关心。我有最善良慈爱的家人，和有爱的大家庭，他们是我永远最温暖的依靠，想起每张面孔，都是暖流在心，天涯海角不孤单。

茫茫天地间，万类各有亲。

安知汝与我，乖隔同胡秦。

珍重，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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