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高邮清水潭，不枉在人间

耳目之所接，无非是水

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

水是水乡最重要的灵魂。水乡人的性格，水乡的物产和风景都得益于水。千百年来，高邮百姓享受水赐予的恩泽，也饱尽了水所带来的苦难。在高邮城北的马棚可算是亦患亦惠最典型的地方了。谓之“马棚”，应当跟驿马或战马有关，至于吴三桂在此设棚养马，至今无考，倒是那巨大的马蹄形湾子确实很应地名。

很小的时候，一边纳凉数星星，一边听老人们讲马棚湾铁牛的故事:民国某年铁牛失了神力，便倒了口子，水一下子冲出了一个清水潭，那潭水很深，放空了半船麻线都不能见底，恐怕暗流直通东海的龙宫……日本兵得知那铁牛长得一副金心银胆，就用钢炮轰开铁牛的肚子。哪知宝贝早就先知，自行飞走了。这些蒲扇下的故事，虽然过去多年，但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无尽感慨老人们知道的可真多呀！

后来才知道虽说是故事，有些还是有依据的。“九牛二虎一只鸡”是真的。铁牛也是有的，放在泰山庙大院子里的时候，我还骑过。如今，它被安置在马棚湾运河故道旁，伏蹄仰首，目睹春秋，默默地镇守着这里的祥宁。我偶尔小游至此，还会去寻看“惟金克木蛟龙藏，惟土制水龟蛇降，铸犀作镇奠淮扬，永除昏垫报吾皇，康熙辛已年午日铸，监造官王国用”日渐斑驳的铭文。

当年老人们为了把历史拉进他们的记忆，于是把美丽的清水潭编在他们的那个时代，但事实并不是那个样子。我们这里把决堤叫作故事里的“倒口子”。从南宋·嘉泰三年到清·同治五年，六百多年中，黄河乱淮，湖水上涨共冲决十七次才成就了高邮的一隅泽国——清水潭。

走进林子的那一刻，顿时会觉得用文字来描写这里的美是多么的生硬和笨拙。为什么不来体验瞬间柔软的忘我？不必去究竟是庆城村杉林、清水潭度假村或是东湖湿地公园？那只不过是个名子，丝毫没有改变这里四季的灵动，也改变不了我对她喜欢的理由。

“咕噜”一串气泡从湖潭底探出脑袋，将晨雾中的垂柳唤醒。丝绦上吐露着羞涩的苞芽。朝着普照桥倒影的方向，一伸手挽住几根青绿，在映有许多青绿的水面荡出一道道碧痕。我若是水中的鱼儿也会在氤氲的岸边升腾，看着蝶蛾漫飞而过，一缕缕，带给我春的气息。它们飞过的地方，晨光斜照，斑斑落红，连雾纱也是粉粉的。菖蒲依偎着蒿草，有时真的分不清楚谁是谁。只有蜘蛛不厌其烦地爬上爬下，织着被露水坠破的网。那张网根本网不住春天到处的生机，菌蘑和松苗比赛似的生长，它们的生长是安静的，我连走在栈道上的“吱吱嘎嘎”声都有可能会打扰它们。

栈道发出的声音是自己脚步的响应，不是很动听，但它与夏日的啾喳鸟鸣毫无违和。

小步穿林而过，风铃廊下小憩，听那来自杉树梢上的自然，是灰鹭、白鹭……大多数叫不上名来的鸟儿歌唱。白云带着那翠冠上的生灵盘旋，惊得蝉忽响忽息。几柄荷花摇曳着婀娜，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莲蓬，一颗颗莲籽终是得了归宿，任水沉浮。此刻，心里满满的逃离城市的欢愉，在这里呼吸着东湖的清凉而倍感自在。

一阵风过，大群野鸭踏水振翅，往来水陆之间。哨声清脆，划破头顶的蓝天，越升越高。哦，秋天来了！泽地里的水退去，黄叶开始飘凌。鸟儿少了，偶尔嘶鸣更觉得空灵，但绝不孤寂。太平桥下，桥拱与倒影形成一个圆。一扁渔舟，渔夫用长篙赶着几只不愿下水的鸬鹚。小舟淌过了桥洞，倒影不再是个圆，是两道长长的涟漪……

当小火车安静了;水面安静了;大地、林子都安静了，雪就可以下了。做一次悟者，留下二行脚印。芭蕉、木桥、栈道、树木和枯苇，还有昔日欢笑的秋千，它们银装素裹，内敛持修，似乎都进入了禅境。目极一切，肩头如释万钧，心里亦豁然开朗。清水潭的魅力在这个季节达到了巅峰，真不是一句“太美了”能够表达完，只有慧者方知那是一种天地人的和合。

故事是美丽的风景，风景是更美的故事。人生无处不风景，或许若干年后，我走过的岁月，幻化的风景都会成为故事。回不去的是时间，而自然与我同行。在杉林中，听听自己;在鱼跃花开时，感恩自己;在轮回的四季里，赞美自己;掬一捧潭水，方能看见自己……

PS:“九牛”由北向南依次安置在淮阴的码头、高邮的马棚湾、江都的邵伯等地的险工患段上；“二虎”是两条壁虎，镌刻在扬州东北壁虎坝两边的墙壁上；“一只鸡”是一只公鸡，镌刻在邵伯嵇家闸闸壁上。

文 | 王子卿 排版 | 雨朱

摄影 | 吴同祥 居卫峰 猴哥 龙博士

校对 | 龙博士 雨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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