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花落草长,年复一年这不能叫着岁月。岁月得有故事,得有食而不厌的味道。城小乡遥却不影响夏天对味蕾的召唤,晒大酱、沤苋菜鼓该是这个时令吧。
苋菜,在老家高邮,春夏常见。城上乡间只要有菜园的,长得最鲜亮,最疯狂的就数它。红得热烈、奔放,三天不掐,真能上房揭瓦的长势。扛着端午“十二红”头牌的娇宠,在时令里,是摩登的,是撩人的。地位非同鲜鱼活虾、猪蹄烤鹅可比,应该更胜一筹。
“人有珠黄时,菜有败市日”。掐叉头,热锅油都烹之不烂时,苋菜便败了市,但不会走出人们的生活。它带着一股子过零丁洋的气概,再傲立几天灼日吧。哪天,闲了砧板和厨刀,就会成全你为另一道风味而身断梗裂。
沤苋菜的梗,非红苋菜莫数,如今苋菜也有绿的,分两种:一种是野的,还有一种跟红苋菜是一样的吃法,拍几只蒜瓣,口感无异。就是沤苋菜鼓的方法不同。周老师的姐姐就喜欢沤这种嫩绿的。头天沤,次日烹很是鲜美,但总觉不正宗,无有灵魂,没法挑逗起味蕾的兴趣。
至于为什么叫苋菜“鼓”,并不清楚高邮人为何起这个名字?也曾有人指点我说:辞海中有“馉”字。无奈释条不济,只说此字是个面食。我苦笑笑,就称之为“苋菜鼓”,总比叫“梗”更符发音吧!就像台湾人译梵高叫万高,译莫奈为莫那,有什么不可以?谐一个字的音,改变不了它本质的存在,和醒脑的味道。
其实,叫我认为,写成苋菜骨,更为形象。一段,两段,无数段。烈日下,死水中,沤至脱皮、褪色、浮沫,露筋显骨方才罢休。真是今非昔比,想想春末夏初是何等的跋扈?就这样,还不算个了事。老卤,旧坛,切莫惊悚于几只蛆壳的晃荡,捞出便是,这也谓之为‘臭卤’的依据。等沤好的苋菜段沥干醒来,便请君入此瓮了。发酵的菌群与老卤的斗争,在这些苋菜的杆段上激烈开演。有时,丰收过盛的冬瓜,也会同在这幽暗而又酸臭的坛子里终老此生,但它不会像苋菜一样变得瘦骨嶙峋。
两铜勺苋菜鼓,辅豆腐,佐蒜花,或蒸或炒。一碗饭,两碗粥皆是倾刻间的事。若口生酒虫,也可搭配治之,真的不比掏咸鸭蛋乏趣。是香?是臭?是鲜?不得而之,反正周老师和她姐姐是不喜欢的,甚至避之不及。就如同有人不喜欢榴莲,有人不喜欢芫荽、臭干,是一个理,不可能每道食物都受众,但我喜欢。
……
菜园变成了水泥场,沤“苋菜鼓”的坛子裂了缝,漏光了酸臭的老卤,也漏光了寒来暑往,花落草长,年复一年不能叫着岁月的岁月。“苋菜鼓”注定是进不了大众美食谱的,就留它在我的味觉堂里,占个位子吧!
注:苋 方言音:han 四声
页面更新: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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