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的出世生活

早晨上班匆匆走过川南第一桥头，我很少穿过拥挤车流到桥碑广场去，我甚至很少打望桥碑。我写过很多次桥碑，我怕沉溺在往事里，写不出新意来。

这天，我还是回了一次头。这一回头不打紧，那株我曾经寄托过乡愁的苦楝树盛开了。天色很灰，花形很细，花色很浅，即使苦楝树就站在路边，仍然很容易在匆匆行色中被忽略。

在1980年代故乡，我经常听到苦楝的名字，却从来没去辨认过，只记得父老乡亲并不待见它，也许因为过于普通，也许用处不大，也许名字太苦。

前年，这株苦楝进入过我的微信世界，恰逢我已经到了热衷于辨认草木的年龄。四十年后，在城市的边缘，我终于认识了苦楝。那种久违的感觉强烈地刺激着我。苦楝，苦恋，原来它背后还有那么多故事。

身上的故事背得越多，反而显得越没有故事。苦楝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站在桥头，看水涨水落波澜不惊，鹭来鹭往声影不留。苦楝看着每天匆匆忙忙经过的人们，它看到的是一个个纷纷扰扰的故事，这些故事的总和等于虚无。

苦楝守望桥碑已经多年。沧桑的桥碑一层层脱落，仿佛一段熟悉的历史行将被淡忘，而桥碑的“神性“渐渐被突显，有人在碑前焚香，碑上挂红，将大大小小的愿望嵌在了石缝里。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苦楝看多了也就淡了。

晨钟或者暮鼓，从南河彼岸的文笔塔传来。苦楝入世的时候，会想起童年的短笛，暮归的老牛，母亲的呼唤；出世的时候，会想起一声声狮子吼，将思想引到彼岸。

苦楝旁边有一株榕树，苦楝和榕树之间有一个码头，曾经有一种说法，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从这里出发，走进了史记。苦楝和榕树一直相守着，但始终走不到一起。后来，在一阵风的帮助下，榕树将种子安放在苦楝支干上，从此在苦楝身上长出了榕树。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苦楝经历着又一次涅槃，春天一到，便发出了榕树的新枝。另一个故事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