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病岁月（1）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那么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呢？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切又该何处诉说呢？我想，也就只有没有人认识的虚拟网络世界里。

被亲妈亲手送进精神病院是怎样的体验？回想来都是后怕的。没有手机，没有朋友，只有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冷蓝白墙体，只有每天行尸走肉般等待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唯一的娱乐方式是一百多人麻木般的围着的电视，只有几个频道的轮番上演美食频道，妈妈桑家庭剧。美食频道与医院无油水的伙食形成鲜明的对比，妈妈桑电视剧净是些无止休的争吵伦理。

那段无法无人诉说的灰暗日子，成了我人生的一段经历。

毅然的确认签字后，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不知道父母是如何狠下心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去的一天，好像进监狱一般充满了茫然，仿佛被世界抛弃了般走进牢笼包的病区。

换上病服之后，没有了隐私，一切都有监控，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凡事第一天进去的人，都会被单独锁进一个病房观察，里面两个床两个病人，到饭点就有护士送进来。一开始脑子里各种胡思乱想，以为只是一天考验，也许明天就出去了。门口来来往往偷偷往里看的病人上下打量着，好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

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一床熟睡着一个人，无处可坐的我只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房间里两个监控死死地盯着，仿佛一个动作就会被记录下来，脑子里飞过各种被审讯的片段。饭后进来一个医生询问了为何会进来的原因，反复询问得我都觉得她是不是健忘，刚刚问过的问题又问。饭后护士给我吃了几颗药只觉得昏昏欲睡，高度紧张的大脑又告诉我这是有镇定安眠的作用，强抵抗着导致头痛的厉害。

其中一床的醒来，又是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然后嘴里嘟囔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话语，一会儿说自己有个双胞胎，一会儿唱起歌来，再一会儿背起英文单词。出于对长辈的敬重，想着这个阿姨岁数也蛮大的，叫我过去床边我也就过去了，看着这一顿操作，我脑子也蒙圈了，这什么情况，充满了各种疑惑。下午她就被叫出了病房，只剩下乱七八糟的床位，跟不知道多久没洗发霉味的床。除了恐惧，焦虑，疑惑，紧张，空洞，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坐立不安。

另一床的呼噜声不绝于耳，时不时翻身继续呼噜，连上厕所都得敲打铁门叫护士把厕所门打开，然后护士是有多变态的盯着看，渴到不行想喝杯水得叫外面的病人帮忙装，从铁门窗递进来，因为刚进来什么日用品都没有所以没有杯子也就没有水可以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气渐渐暗下来，只见她醒来。睡得像狗啃一样的刘海，伸伸懒腰的她好像习惯了这种日子，两眼空洞，披着像棉袄一样的粉大衣套在病服上，散落的头发睡眼惺忪。后来她翻开一本安全知识的书本在咯叽的傻笑着，因为无聊我问了句“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凑过去看她看的书，除了是一些安全知识教育，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些什么，看着插图笑吗？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家伙莫不是疯了。

姑且叫她“小花”吧，小花看累了书，开始找我对话，不搭理她，就各种怼，后来无奈的跟她玩起文字接龙，后来小花的情绪也兴奋起来，声音太大把护士引来让她安静点。以至于再叫护士来给她倒水，开厕所门就不理她，索性她就让我把被子围住直接就地解决，一滩尿后来终于被护士发现了教育了一顿让她拿拖把过来弄干净。

吃过晚饭没过一会儿，护士就叫我们去睡，倔强的以为有自己的专属床位，后来才知道是想多了，有个位置躺就不错了。护士指着下午那个略带发霉味道的位置，胡乱堆放的被子不知沾了多少污渍，还有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毛衣在角落里。护士按掉灯，这才几点，虽然不知道时间，但也知道外面还在踱步的人，还在说话的她们告诉我，应该还早吧。平常都是熬夜党，跟何况换了个陌生的环境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时间过得贼慢，一天就像一年一样难熬。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样的慢，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可以听到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声，可以听到蚊子拍打翅膀的声音。

想起母亲嘶吼的声音，以及前一天手臂被打的快要废了的肩膀隐隐作痛，除了绝望，无助，还有黑暗里两个红色的监控眼，一个墙角的昏暗壁灯。夜里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只知道眼睛酸胀的厉害，迷迷糊糊的，袭来的空腹，隔壁床小花的呼噜声一次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