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窑——跳动历史的经脉


一条沙河的中央

如今,流淌一条咸涩的泉水

是否灌入尾泉村

那儿奔腾不息的黄河

我是不得而知

只晓得它穿过宋家淌、曾家湾

像一条银色的丝带

北边悬崖穿空的古窑

南边丹霞调色的山峰

相互拱卫住

手舞足蹈、哗哗流淌

这静动、这高低、这神形

匹配揉合了

一个村庄灵动的气势、伟岸的身躯

无论古窑身下,还是山巅周围

挺直苍翠的树木

像列队端枪的卫兵

呵护家院,紧围房前屋后

睁大一双双眼睛

看恒古不老、亘古不歇的一碗泉

每家每户的勃兴衰微

孩子进了学堂、大人落脚田地

一阵风儿吹、一阵暴雨淋、一阵艳阳照

庄户里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

这一切的情景

它们的前辈以及往后的子孙们

像古窑、天边的悬月一样

全仔细的装入心底

代代相传、终身难忘



兴许,大汉朝的驼铃马队

张骞的脊背、班超的马刀

烈日朗照、月影高悬

沙河谷地,泉水流光

飞马打起了响鼻,汗水四溅

都埋进了历史的荒滩戈壁

这条通往西域的丝绸古道

从长安出发

经平凉,翻陇山,渡黄河

到达这里,再不会爬山过岭

弯弯曲曲的谷地

丰盈甜美的杂草

十里扬鞭

足可以打尖歇脚的

到了古浪大靖

投店晚睡也不迟

大老远就能听到武威的晨钟暮鼓

佛音缭绕

董卓西凉兵的马队

日落黄昏时分

浩浩荡荡开出了城门

卷起阵阵烟尘

山涧沟壑里盘旋

未曾想,贪色贪权

洛阳的一把火

毁掉了残暴性命

前秦符坚

大贤大哲的鸠摩罗什

迷住了他

派兵远征龟兹

一路上华盖如云

沙河两岸的柳林

稀疏放牧的百姓

纷纷虔诚的跪地

让摩顶受戒呢



大唐王朝的精锐骁骑

因为“安史之乱”

要从河西撤走

马蹄疾驰

援兵关中

往这里匆匆一瞥

一阵风浪吹过,就卷到了中原

那料想,玄宗已逃到四川

江山丢给了儿子李亨

任他收复山河

吐蕃王朝

早觊觎河西的一片沃土

眼见兵力回撤,防御虚无

组织起兵马,随风踏来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更想杯羹长安、洛阳分食呢



西番窑

进可攻,退可守

往来青藏、转兵甘陕

鞍马盔甲、养精蓄锐

输送兵员、驰援前线

堪称一座古寨、一所驿站

那些吃牛肉、喝羊汤、饮马奶的番人们

鼻孔打响青稞面、酥油茶的一串饱呴

深怕滔滔的洪水

冲走笆篱扎成的棚帐

甚至那些精良武器、人畜粮草

心思于是摇荡

眼力汇聚到刀劈斧凿的悬崖

要凿深深的洞穴

置身其中

躲避风雪,防御战火

领兵的千户长,翻然觉悟了

心中更有了定见



人数不多不少

春天的柳芽,刚吐尖角

五百条汉子

大小铁锤、钎子、镢头

锨把、撬杠、车斗

一股脑儿齐上阵

号子声不停、斧凿声不断

各个赤身裸体、青筋暴突

一身蛮力、一腔执着

四散摆开,平地推进

越战越勇,越战越酣

纵深十米以上的拱形洞窟

左右延伸,头顶拔高

坚如磐石的连籽石、红砂岩

宁死不屈,负隅顽抗

士兵们手心的血泡

肿了消,消了肿

由小变大,由大变小

结成一层层厚茧

指缝的虎口

钎锤震颤的皮肉翻开、血污漫卷

就这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里三层外两层、前后左右

一百多孔洞窟,已经贯通

直至灭了安禄山,死了史思明

去一茬茬老兵,来一茬茬新兵

仍坚持敲凿,初心不改

铁石磕碰的火花

身躯沾满的粉尘

倒腾出的一大堆砂石

河滩里累积成山

盛夏的一次次洪水

轰轰烈烈

全卷进了黄河

荡尽了这儿的劳动辛苦、血汗纷飞



唐朝末年

党项羌人与吐蕃

争略河西

互怼厮杀,征战经年

吐谷浑大力襄助

东西夹击、南北合围

攻陷了会州城

这儿的番军,眼见大势已去

停止千锤百击

慌慌收拾辎重,打马西归

留下了空空窑洞,一线狼烟

党项人瞅准时机

迅速驻防

威武扬鞭,

到这里追逐狩猎了

就连大宋皇帝

也忌惮三分

黄河岸北的山川

本无心进取

沿线南岸,扎堡筑寨,构造工事

推行了一套防御策略

狄青城延续至今

才改称条城

西夏的拓跋王朝

统治了近二百年

成吉思汗怎能容忍

自己的榻旁,别人打响鼾声

兵分两路

东路一线,翻越六盘山横穿固原

西路一线,渡河从吴家川杀奔而来

蒙古大军数度征伐

拓跋羌人终抵不住世界铁骑

唯有撤离

窝阔台替汗父报了血海深仇

荡平了西夏



明朝万历年

俺答汗在河套拥兵十万

意在取西宁、占陇中

脑泉川这块谷地

靖虏卫的猛士

听命大将军李汶指挥

来回飞兵,输转物资

投入松山大战

古窑的方寸犄角

冶炼兵器的炉膛

侦察敌情的瞭望台

防毒防水防火的隔墙、隔板

密集的枪口炮眼

饮食起居的灶台、土炕

配套的贮物间、牲口屋

墙挨墙、洞连洞

全忙乎起来

士兵们居高临下,迟滞进攻

消耗敌人,保存自己

这里,一度成为坚固堡垒

俺答汗的军队

久攻不下

只得铩羽西归



时间横流

从青城流落这里的子民

根在南阳新野

崇儒重教

耕读传家

一腔一调,离不开子曰诗云

再苦再累,要将后人教化成器

立私塾、聘师尊、收学徒

经史子集,忠心施教

历经数年,名声播扬

进士、廪生、贡生、秀才

脱颖而出

学子张兰、张蕙

承先贤,弘师道

束资束装,景行景仰

虔诚办学、沐浴人才

民国起始

一授“四书五经”

二传新文化思潮

中西文明,相应相衬

西番窑小学

会考成绩,靖远县一举夺魁

蜚声县域

由此,私立校舍

变成了公立学校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1936年,红军巧夺虎豹口

击破马步芳重兵防御

一战吴家川,再战尾泉庄

敌人丢盔弃甲

经西番窑一路溃逃

马背上不停喊叫

红匪来了,打仗不要命

劝乡亲躲入古窑

免得砍去头颅

当老乡看见衣杉褴褛

一身疲惫、一脸灰尘的队伍

凭坚定信念,磨出厚茧的脚板

奋勇追击

秋毫不犯百姓

大家陆续钻出窑洞

立在沙路边看这新奇的队伍

马家军脑泉村歇息一会儿

深怕红军追来,丢掉性命

打马挥鞭

往锁汉堡、芳草村的方向撤走

红三十军八十八师驻扎到西番窑

小学成为指挥部

古窑变成了军营

担水劈柴,清扫院落

访贫问苦、扶危济困

消除了农户猜疑

丢弃了马家军谣言

军长程世才、政委李先念

邀请群众,召开大会

宣传红军信仰

开民智,暖民心

十里八乡,捐粮捐物

支援西征

红军总医院

一手疗治伤员

一手为群众看病

养精蓄锐,休整一个礼拜

起兵拔寨

投入一条山艰巨战斗

徐向前、陈昌浩

为调度三路大军

未下马落鞍、喝水歇脚

直奔赵家水搭起指挥所

西番窑的人们

瞧见马背上他两人匆匆的过影

伴随马掌的踢踏声

面迎寒风,笑意盈盈



这里

红胶泥,夯筑的堡墙

七米至十米不低的高度

一米到三米不宽的厚度

高大伟猛的堡门

两重厚实的门扇

连接了六里长的墙面

炮台高耸

刀兵难进,惯匪难攻

人们唤称“靖乐堡”

堡内的屋舍巷道

名号,上院、下院、药铺

宁夏政府参议陈国均

为张耀彩先贤书写

品重圭璋,克俭克勤垂遗训

艺精和缓,仁心仁术济群生

那药铺的声名

就传到塞外

堡外不远处,一片河谷地

大石小石磊起高高的坝顶

也没能挡住1955年势如破竹的洪水

可惜巍然屹立的“靖乐堡”

瞬间被吹的七零八落

再也不是风景绝地、坚固城防了

历史从此落笔勾销

唯有南边的沙梁

高耸入天的一颗大柳树

六七人的手臂

兜不住壮阔的肢体

根茎四周铺展延伸

扎向十米的深度、十五米的阔度

那一场猛兽般洪流

吞噬不了浓密胡颈

撼动不了宽阔胸怀

环绕撕咬一阵子

感觉没劲

低垂头颅,无奈流去

这里便形成一道围堰

沙河里的泉水,悄然潜入

围堰的胸脯

长满了水草

童子戏水,女子浣衣

老人乘凉,青年打诨

人来人往,相逢集会

看似悠闲消遣

实为情感勾通

围堰的豁口一开

淙淙流水

灌入蔬菜秧苗

浸透瓜果根脚

滋润满目飘香,篱笆偎紧的果园

它们多姿、风光、撩人

往东再持续漫延

一处地湾的肥美水田

成了养育的宝地

全村的生活,就得靠它

1974年,当我们迁到景泰川

这儿的山谷泉流、古窑寺庙、水田山地

隘头顶,红沟,前头沟、后奓

一多半的地貌景色

风吹不散,雨浇不透

刻我心头、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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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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