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风(散文)

仲春的早晨,我穿了运动装,打算出门遛遛。下了楼梯,迈向家属院硬实的小道。未曾想,风嗖嗖吹开我没有扣严的衣角,灰黄的尘埃,迅速扑向了我的身体。瞬间,凌乱了我稀疏的头发,沙尘已黏入发稍、钻入发根。这脸面的毛细孔,被堵的严严实实。衣裤的褶皱,串起了条条沙线。一双脚板,尽管鞋带系得结实,“蜗居”在鞋帮里面,但仍感觉细细的沙粒,悄然潜入,悠悠晃动,挤压的骨骼肌肤,“咯噔咯噔”发声,使人隐隐发痒、隐隐闹心,心跳为之加快了许多。  

抬望眼,不太厚实的云层,灰黄昏暗的包裹着太阳,“幽禁”的它不敢轻易露身。只是稍稍疏忽、盯不紧的那刻,才半边脸露出,伸出头来透点儿气息,穿递淡淡的、橘色的光茫,婆娑到我身上,我因而打消了折转回屋的心思。

走出家属院的门口,风狂荡的裹挟起云团,凶猛地驰骋天空。气势像大海的巨潮,随心所欲,恣意飞奔,捣鼓出层层乱象。叫我不能畅开身怀,闲淡的走、快意的走。这春播大忙的时节,黄风狂泻,沙粒扑鼻,卷起重重风暴,把野外的人们“赶”回屋里。那种田的人,憋屈到屋的一角,延误了耕种的时辰,心情定是慌慌的;而城里的人,大多关门闭户,蜷缩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稍为勤快的,找些家务活儿干。那些外头要做的事情,只有靠后办理了。  

我迎仲春以来不太冷酷的风,仍倔犟固执地前行。那漫卷的沙土,飕飕飘来,几乎要隐埋我的口鼻、我的脸面,不让我鼻孔呼出均匀的气息。一阵一阵眼前奔来的狂风,纠扯住我的发力,让我身儿哆嗦,心儿更哆嗦,欲“囚禁”到原地,动弹不成。面临此情此景,我的“犟劲”愈加勃发了,非要与这肆虐的“沙尘暴”,做一番较量、做一番“决斗”。这不,将头颅和身体,向风的正面侧转倾斜,腿脚也保持适宜的斜度,吃力的拐向马路的人行道,定要尝够仲春这风的味道。  

人行道上,柳树的枝桠,经过了一冬天,营养即将耗尽,眼下的水分能量,一下子又接续不上,只能垂危的撑着命儿。可是恰遇上今天的风暴,有些就被狠劲儿掠向了空中,断根折枝啦。一霎间,离开“相依为命”的主干,“失魂落魄”的由风劫走,呜呜索索唤出了悲鸣声。再回头眼望自己的“母体”,心灵更是牵捐不舍。犹如襁褓的婴儿,遭掳后母子彻心的伤痛。“黯然魂消者、唯别而已矣”,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啊。那些“负隅顽抗”、有韧劲的柳树丝,任由风摆布成曲线、抛物线、直线,与枝干撕扯着,狂风里“搏杀”,坚持战斗不止。它们“不舍不弃”“生于斯长于斯”这“根深蒂固”的“家”。它们恍若女人的长发,风劲处飘飞,丝丝缕缕,奔腾翻卷,却也无法拢首。可惜,一旦风发起飙来,产生“摧古拉朽”的气势,一波又一波杀来,大有“气吞山河”、“不斩楼兰誓不还”的决绝,终究柳树的防线,遭到了突破。那些紧扯的柳丝,就被无情分割斩杀啦。它们带着鲜活的伤痕,晃动着躯体,由风的“炮弹”,一会儿击扬高空,一会儿摧裂地域。这势如破竹的风浪一袭过,那街道旁、楼顶头、田地间、水沟里,凡是坑坑洼洼、旮旯犄角,就堆满残缺不全的“遗骸”。它们也许不久的将来,会化为燃火的柴草、无用的垃圾、霉变的肥料,另要“转世”了。反正怨恨是“凝心刻骨”的。因为风毁灭了自己的性命,拆散了自己的“家园”,够“撕心裂肺”的了。能不滋生大恨情仇吗?而且,这次袭击,使人再也无法瞧见它们婀娜的身段,淡忘它们过去一度盈盈的笑脸,更无机缘再品赏这生命的葱茏啦。它们终结了依偎在母体的身怀,撒娇吐出小巧的嫩芽,羞羞哒哒垂落湖畔,绰约的身姿倒影儿,迷恋路人,迷恋湖泊。失去这样的境遇,能不尴尬、能不悲凉吗!  

汽车引擎盖上,尘土黏成的点、线、圈、斑,密密麻麻的,由风涂鸦成一幅乱画。发动机的轰鸣声,也轰不走那一堆涂鸦。这一堆乱象,单调的五色不全,没有任何博大的意蕴,包涵其中。连司机都不理睬这风随意的涂鸦,反而紧凑着心境,紧盯住前方,握紧方向盘,攥紧手刹,踩准油门,小心谨慎地在驱车前行。轮胎的转速,正与风较着劲儿,卷过碾压的尘埃,与围堵的狂风,纠缠一处,慢慢的滚动。最终,因马达轰鸣,轮胎加大气力,车子仓惶远去。狂风随后将翻起的尘土,一一吞噬了。  

马路上的广告牌子,风吹得声嘶力竭,咣当叫鸣。有的已松散脱落,地皮上摸爬翻滚。一些店铺的卷闸门,凹入店铺内侧,扭曲的变了挺直的身板。电杆上的金属线,跟跳绳一样,晃起晃落,速度飞快,似乎快要断了线;我的心,因之蹦蹦乱跳,真担忧它的断裂,遭遇一起电击火灾。轻便的脏袋、纸屑,等等的物件,与“沙尘暴”搅在一起,起起伏伏,忽高忽低,空中飞鸣尖叫,它们模糊了我的视觉,阻隔了我的视线,遮天蔽日,乱象迭出。

暴风在我身边,狂舞上很长一阵子,就像海啸,也有暂时退潮的时候。一旦它走了,会留下一缕缕轻风,零零星星飘荡。此时,人的视觉,才稍稍明亮,心情才稍稍舒展;莽原大地,才稍为归于宁静。喘出的气丝,也平顺了许多。但我意识到,那只是间隙一刻。马路是风的战略要地,它不会轻易放弃的,仍需要驾御霸占,不多会儿,定然再度冲来,横行无忌。因为天空的云层,昏沉的仍没有飘散的迹象,更嗅不到潮湿的气息,穿越渗透,再遑论春雨会即将“下凡”啦。  

我依然顶风冒行,刻意要磨练自己的毅力。毕竟春风,不夹带任何寒流,尚可经受得起。那些站立窗台,听风嚎叫、看风漫卷的人,那那像我这样,对风有深切的感受、深切的彻悟呢……。而就在我固执落脚到人行道的尽头,贴近环城公路边时,一辆大巴车摇摇晃晃,忽闪我的眼前,车门急急打开。门口站着的人,大声吆号:“是去景泰的吗?”这环城路边,恐怕只有我一人独独行走。槽糕的天气,他误以为我是搭车的人,便让司机停了下来。我心想,反正是双休日,去景泰也罢,品味品味白银、景泰两地风的差异。意念萌动间,跨步门口,他一把拉我上车,安顿到本无几人乘坐的位置上。  

在风的“围剿”中,大巴车缓缓爬行,白银市区,离我渐行渐远。  

大巴车走到景泰喜泉乡,车窗外的风,嘶吼狂鸣,尘土翻卷。天空犹如黄色的幕布,紧裹车身。司机迫不得已,打开夜灯,扫雨器慌慌地喷出水雾,清除挡风玻璃处那忽沉忽聚的黄沙。车子像蜗牛一样,颠簸摇晃,匍匐走动。这路旁的风力发电塔,悠长的叶片,旋转的跟电风扇一样快,张大开嘴巴,使劲的吞并风的狂嚣。可见,喜泉的风,比白银更威、更狂、更烈,那刻意要掀翻天的。不怪乎有人说:“锁旱堡的风,一年一场风,从冬刮到春”。这喜泉原来所叫的名儿,今天一见,真是“不同凡响”。我有点担心啦,但愿汽车站下车后,有一辆出租车单等着我,拉我去县城边的南滩村,躲一躲这滔天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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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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